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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向前倾,她向前快步走去,只在一瞬间,她覆满鳞片的手飞快抵达,但却停在邦奇的胸膛前不能再进一步。
泪水已不受控制地布满了她的脸颊。
为什麽不能动手?
她问着自己。
一声叹息响在她的头顶,她一颤,腰侧的短刀被邦奇抽走,塞进了她的手中。
“真没想到,到这时候我都还在带新兵……”
邦奇无奈地叹息一声,继续道:
“听好了,杀人的剑法并没有那麽多花招,只需要取敌人的性命,这就是常说的——直取要害。”
邦奇轻拍赫莎的手。
“握紧。”
赫莎不由自主握紧了手里的短刀。
下一刻,邦奇握着她的手猛地向前一送。短刀破开骨肉的触感与喷涌而出的滚烫鲜血,烫得她浑身一颤,几乎握不住刀柄。
随即,邦奇已没有再继续支撑自己直立的力气,向後躺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双臂上的伤加上心口的这道贯穿伤,他知道自己终于活不了了,仍站立着的赫莎正战栗着,瞳孔紧缩,大口呼吸。
邦奇的声音沙哑又无奈,口中的鲜血使他的声音都变得含混:
“小鬼,你不会是第一次杀人吧?”
赫莎不答,此刻她的内心已乱作一团,居然也失了力气跪坐在地,鲜血慢慢流了过来,浸满她支撑在地面上的手掌。
邦奇说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完可不准再发抖了……
咳咳……我早已死去……”
——
邦奇的生命中有太多东西需要去记住,荣誉丶荣誉还有荣誉。
作为一个老派的骑士,他接受的骑士教育让他终其一生都在为其理念奉献,哪怕燃尽自己。
但他快分不清了,他剑下亡魂究竟是敌人丶怪物抑或是——纯纯正正的人类。
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不止魔兽,不止北境的敌军,不止那些可怕的魅,还有他已经渐渐记不清名字和脸庞的……他的战友们。
他得亲手解决他们的生命,因为他知道身後的士兵们比他更加惧怕杀死同伴,如果不是他也会是其他人。
那为什麽不能是他来承担这一切?
在衆人嘴里,他们成为了无可救药的魅,他们嗜杀成性,他们啖人血肉,他们违背了在王都国王面前立下誓言,他们和恶魔为伍……
但记忆中的那些人是如此鲜活,明明他们前一刻还在对着他微笑,下一刻却只能露出那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对他咆哮丶对他怒吼,要他去死或者求他赶紧杀了他们。
邦奇喃喃自问,自己该死吗?那些人该死吗……
他的神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侵染。
在他整晚整晚跌入噩梦中,来来回回杀死那些同伴时,他没有胆怯,早在几十年前他第一次步入战场时,就经历过类似的噩梦连篇。
在他双手发抖握不住长剑时,连新带的士兵都可以轻易挑飞他手里的剑时,他也没有害怕,也许只是手上的旧疾再次复发而已。
在他从困顿连篇的黑暗中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的手中满是鲜血,在啃食一只魔兽的血肉时。
他开始恐惧了。
腹中的饥饿感让人恐慌,情绪就像是脏污的泥浆,混乱爆裂成一团,几度让他失去理智,手中的血肉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
这一次,他的血腥欲望落在了魔兽身上……
那麽下一次呢?他是否还能做到控制?
他不能保证,于是在衆人面前暴露出自己,自己为自己戴上木铐。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被关在笼子中的这些天他依旧不断思考着。
他突然发现,自己或许早就和那些嗜杀成性的魅没有多少区别了。
看,他们都是一样的。
他一生杀过多少人?多少被视为恶徒?多少被认作无辜?
怎麽定义好?怎麽定义坏?
那些他刀下的亡魂太多,一张张脸在夜里侵蚀他的梦境,叫他一刻也不能停止思考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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