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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的前夕9（第1页）

暴风的前夕9

深秋的雨下得又急又冷，接到报警时，小周正带着队员在训练场复盘单朱雁新教的“形意拳五行拳”。对讲机里的电流声混着雨声炸开：“城南旧粮库，有三名持械劫匪劫持了货车司机，手里有钢管和砍刀！”

车在泥泞的土路上打滑，李雨闻攥着方向盘的手沁出冷汗：“刚收到消息，这夥人是亡命徒，前几天抢了金店，现在想劫车跑路。”小林在後座活动着手腕，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那是每天被单朱雁逼着练桩功磨出的韧劲。

粮库深处的仓库里弥漫着霉味，昏黄的灯泡悬在半空摇晃。三名劫匪背对着门口，中间那人正用钢管抵着司机的脖子，另外两人分持砍刀守在两侧，地上散落着从货车里翻出的现金。

“都别动！”小周带队从两侧包抄，脚步声惊得灯泡晃得更厉害。持钢管的劫匪猛地回头，满脸戾气：“敢过来就捅死他！”

司机吓得浑身发抖，钢管在他颈侧压出红痕。小周示意队员稳住，目光飞快扫过三人的站位——典型的三角防御，硬冲只会伤及人质。

就在这时，右侧持砍刀的劫匪突然挥刀砍向最近的小张。小张下意识沉腰屈膝，正是单朱雁强调的“形意桩根劲”，膝盖不丁不八，像钉在地上的桩子。刀锋擦着他肩头掠过的瞬间，他左手如云雨“捋”势，顺着对方持刀的胳膊轻轻一带，右手同时使出雪年纪拳的“膀手”，用小臂内侧精准地磕在对方肘关节——这正是单朱雁反复纠正过的角度，既不伤人筋骨，又能卸去蛮力。

“嗷”的一声惨叫，砍刀“哐当”落地。那劫匪还没反应过来，小张已经借势拧身，用形意拳的“钻拳”姿势按住他後颈，手腕一翻就卸了对方胳膊的劲，动作比训练时快了至少三成。

这变故让另外两人慌了神。持钢管的劫匪骂着松开司机，挥管砸向小张。小周瞅准时机，脚下踏出单朱雁教的“云雨步”，看似缓慢，却像踩着无形的圆圈绕到侧面。她记得单朱雁说过：“遇强则绕，避其锋芒，就像水流过石头。”

钢管带着风声扫空的刹那，小周腰腹一拧，使出云雨拳的“云字冲拳”，拳面不偏不倚撞在对方持管的手腕内侧。这拳看着轻巧，却聚了全身的劲——从脚跟蹬地，经膝盖转腰，最後凝在拳尖，正是单朱雁盯着她在镜子前练了二十天的“整劲”。

“咔嚓”一声闷响，钢管脱手飞出，那劫匪捂着手腕蹲在地上，疼得脸色惨白。

剩下最後一名劫匪，举着砍刀就往人群里扑。小林早有准备，他没後退，反而迈着录光掌的“三体式”前腿微屈，後腿蹬直如弓，等对方近身的瞬间，突然使出云雨拳的“挤”势，双手如抱球般往前一送。这看似温和的一推，却顺着对方扑来的力道加了个旋转，那劫匪像被无形的漩涡卷住，脚下踉跄着撞在堆成山的麻袋上，砍刀脱手时，小林已经欺身而上，用单朱雁教的“锁喉别臂”将他按在麻袋堆里，动作干净得没有一丝多馀。

从动手到制服三人，前後不过半分钟。被解救的司机瘫坐在地上，看着这群警察，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他明明看见劫匪挥刀砍过来，却像被什麽看不见的力场推开，钢管砸出去总差半寸，最後被制服时甚至没听见激烈的碰撞声。

回程的路上，雨停了。小林揉着刚才别住对方胳膊的手腕，突然笑出声：“单阿姨教的‘听劲’太神了！刚才那劫匪的刀往哪砍，我手腕上跟长了眼睛似的。”

小张也点头：“可不是嘛，她总说‘力是活的，别跟它较劲’，刚才我那一下‘捋’，感觉就像顺着水流推船，一点不费劲。”

小周握着方向盘，想起单朱雁教云雨拳的云雨手时说的话：“执法不是比谁拳头硬，是比谁能护住人。能用一分劲解决的事，就别用十分。”刚才她那记“云字冲拳”，若是换了以前的硬打，恐怕对方手腕就得骨折，可现在这样，既夺了凶器，又没下死手，正合了“止戈为武”的道理。

车刚停稳，就看见训练场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单朱雁披着件旧外套，手里捧着保温杯，见他们回来，远远就挥了挥手。晨光透过云层落在她身上，像给那身洗得发白的太极服镀了层金边。

“看来没白练。”她笑着把保温杯递给小周，里面是新泡的姜茶，“下次遇上事，记得‘起如风，落如箭’，但落脚点得轻，别伤着自己。”

小周接过保温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突然明白那些被教鞭敲过的膝盖丶纠正过的手腕丶站到腿麻的桩功，从来都不只是招式。那是让他们在刀光剑影里既能冲得上去，又能全身而退的底气，是让每个出警的清晨，都能平安等到黄昏的本事。

远处的训练场上传来新队员的喊声，单朱雁转身要过去，小周突然在她身後喊了声：“朱燕姐！”

单朱雁回头，眼里带着笑意。

“谢谢您。”小周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字字清晰。

风掠过训练场的铁丝网，带着姜茶的暖意，像极了单朱雁教他们的那些功夫——看着轻描淡写，却藏着能托住人命的千钧力。

一天训练场外的香樟树落了满地枯叶，小杜抱着个篮球，突然挠着头看向正在收拾训练器材的单朱雁和李雨闻，这问题在他心里盘了好几天，终于没忍住问出口：“单姐，李姐，你们俩……住一块儿快五年了吧？”

李雨闻正帮单朱雁叠云雨拳服，闻言手顿了顿，擡头时眼里带着点笑意。单朱雁把竹制教鞭放进帆布包，挑眉看他：“怎麽，查户口？”

“不是不是！”小杜脸一红，旁边几个凑过来的队员也跟着嘿嘿笑，小李憋了半天，还是把那句好奇问了出来：“我们就是琢磨着，您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连杯子都用一对的……这要是搁以前，早该扯证了吧？”

这话一出，训练场瞬间安静了。谁都知道雨国的规矩，红本本上从来只印一男一女的名字，两个女性要想把关系落在纸上，连民政局的窗口都不会受理。小林刚想打圆场说小李瞎操心并解释单朱雁和李雨闻前一周补办了婚礼一事，单朱雁却突然拍了拍帆布包，像是想起什麽似的。

“证啊，还真有。”她慢悠悠拉开包侧的拉链，从里面摸出个用红绸布裹着的小本子，递过去时，手指在布面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衆人都伸长了脖子，只见红绸布解开，露出个巴掌大的本子，封面上没有烫金的“结婚证”三个字，却是用青线绣的两枝缠在一起的兰草，针脚细密，看着有些年头了。

单朱雁把本子翻开，里面不是打印的宋体字，而是用毛笔写的小楷，左边写着“单朱雁”，右边写着“李雨闻”，中间是个小小的“囍”字。最醒目的是贴在中间的照片——那是五年前拍的，单朱雁穿着件月白衬衫，李雨闻扎着马尾，两人头靠着头笑，阳光落在她们眼角的细纹里，暖得像化了的蜜糖。照片边缘还绣着圈细碎的金银花，把两人的笑脸框得格外温柔。

“这……”小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这本子没有钢印，没有编号，甚至算不上法律认可的凭证，可看着那笔力沉稳的字迹，还有照片里两人眼里藏不住的欢喜，竟比任何红本本都让人心里发暖。

“那年”单朱雁指着照片，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民政局不给办，我就找了个老裁缝，自己买了红绸布，让她爷爷写的字——老爷子以前是教书先生，一手小楷写得好。”

李雨闻伸手碰了碰照片里自己缺了个角的衬衫领，那是当年单朱雁帮她缝补时特意留的小记号。“她非说仪式不能少，”她看向单朱雁的眼神软得像水，“说这本子不用给别人看，是咱自己心里的凭证。”

帆布包上还挂着个小玩意儿，是用两人剪下来的头发编的同心结，跟这刺绣本子一起，在包里待了整整五年多。

小林突然想起每次出警回来，李雨闻总会先帮单朱雁检查教鞭有没有磕坏，单朱雁则会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摸出润喉糖，因为李雨闻说话多了总咳嗽。他们见过单朱雁帮李雨闻挑染新长出来的银发，也见过李雨闻把单朱雁的旧伤药膏记得比自己的降压药还清楚。

“法律不认，咱自己认。”单朱雁把本子合上，重新用红绸布裹好，放回包里时，指尖轻轻敲了敲封面，“过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不是过给红本本看的。”

李雨闻接过她手里的帆布包，自然地挎在自己肩上，动作熟稔得像做了千百遍。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单朱雁的影子微微前倾，李雨闻的影子就往那边靠了靠，刚好叠在一块儿。

小周站在训练场边，看着那对相依的背影，突然想起五年前躲在单朱雁家的窗户外，看见她给李雨闻熬姜汤，炉火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响，两人凑在一块儿看老照片，笑声比锅里的热气还暖。

原来有些承诺，从来不用钢印证明。就像单朱雁教他们的功夫，看着不张扬，却能在最要紧的时候护住人；就像这刺绣的本子，没写“合法”二字，却把十年光阴绣成了谁也拆不散的结。

晚风卷着樟树叶沙沙响，小李突然挠挠头，小声跟旁边的人说：“我觉得……这证比民政局发的还好看。”

没人反驳。因为谁都看见，单朱雁和李雨闻并肩走远时，手在帆布包的带子上碰了碰，像握着什麽稀世珍宝似的，小心翼翼，又坦坦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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