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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血脉相连情义重（第2页）

排练厅的门被推开，司徒雄扶着门框站着，手里举着传呼机，屏幕上是阿珍来的消息：“阿珍从香江打来电话，说许氏的元老们在码头堵你，想让你认祖归宗，把司徒家的名字并入许家族谱，还说要穿长衫马褂行三跪九叩礼。”

“我姓司徒。”司徒倩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指尖拂过戏服上的玉兰刺绣，针脚里还残留着昨天绣时蹭到的丝线，“但许家与司徒家的渊源，我会认。”

接着，她摘下头上的玉兰花簪，这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簪子的纹路，竟与许峰那块玉佩的断口完美契合，像钥匙插进锁孔时那声轻响，去年许峰来沪时她见过那玉佩，缺角处的磨损都和簪子的凹槽严丝合缝。

在香江开往上海的客轮上，许峰站在甲板上。海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吹得衣角猎猎作响，手里的船票被吹得哗哗作响，边角的棉线被风吹得散开几根。

而邻座的老太太正在织毛衣，毛线是玉兰花的白色，毛线针穿梭间，织出朵小小的玉兰花，花瓣边缘还特意加了点粉色的线：“后生仔，去上海寻亲？看你这船票捏得紧的，是很重要的人吧？我年轻时也去过上海，那里的玉兰花，香得能醉人。”

许峰点点头，把船票和玉佩放在一起。月光落在上面，银辉漫过“司徒婉清”四个字，他仿佛能听见半世纪前的红船上，外公与爷爷的笑声，还有姨婆清越的唱腔，混着粤胡的调子，在风里轻轻荡，像母亲哼唱的摇篮曲。

突然，传呼机显示灯闪烁着震动起来，是陈宇的消息：“许氏元老带了族谱去上海，说要让司徒小姐认祖归宗，并入许家族谱。许明远那老头，还说要按规矩行跪拜礼，带了全套的红绸和礼器，简直是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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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峰的眉头皱起，指尖在船票上敲出节奏——他要的从不是姓氏的合并，而是让两家人的故事，在阳光下坦然相见，是让爷爷船票上的褶皱被熨平，让姨婆日记里的思念有处可寻，就像奶奶临终前说的“认亲认的是心，不是族谱上的字”。

然而，上海的码头夕阳把水面染成金红色，像打翻了的胭脂盒。

司徒倩站在岸边，手里捧着外公的日记，风把她的丝吹到脸上，有些痒，间别着的玉兰簪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出细碎的响。

她望着缓缓靠岸的客轮，烟囱里冒出的白烟在暮色中散开，像条柔软的丝带。许峰走下跳板的瞬间，两人的目光在晚风中相遇，像跨越重洋的船，终于找到停泊的港湾，再不必在风浪里飘摇。

“这是爷爷的船票。”许峰把票根递过去，指尖触到她的手，两人同时低头，看见彼此手中的玉佩与簪，在夕阳下拼出完整的玉兰花，纹路严丝合缝，像天生就该在一起，连玉佩缺角处的细小划痕，都和簪的凸起对应上了。

“这是姨婆的簪。”司徒倩的声音带着哽咽，把日记翻开到夹着照片的那页，“外公说，姨婆总盼着回上海，看玉兰花。”

“正值每年花开时，她都要在红船的窗台上摆一瓶，瓶子是当年从上海带去的，现在还放在许家老宅的客厅里。”

许峰的指尖划过“归沪”二字，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那我们就一起，替他们完成心愿。明天去豫园，那里的玉兰开得正好，我订了南翔的蟹粉小笼，你外公日记里说姨婆最爱这个。”

在这个码头的咖啡馆里，许氏的元老们正围着族谱争论。木质族谱摊在桌上，边角包着铜皮，有些地方已经氧化黑，许明远拍着桌子，茶杯里的水溅出来，打湿了“许世昌”三个字：“司徒家是移民，哪能进许家族谱？老规矩不能破！”

话音刚落，就看见许峰和司徒倩并肩走进来，两人手中的信物拼在一起，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映得族谱上的金字都黯然了几分。

“这是爷爷的船票，这是姨婆的簪。”许峰把信物放在族谱上，船票的边缘与族谱的金线恰好重合，“年，爷爷用红船掩护进步人士，其中就有他的妻子，司徒家的二小姐婉清。这船票上的指纹，和爷爷日记上的一致，去年香江大学的法医系朋友做过比对，吻合度。”

司徒倩翻开日记，指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朵简单的玉兰花，花瓣上标着丝线的颜色：“外公在o年写道，婉清来信说，许家待她很好，只是思念沪上的玉兰花。”

“而且，在信里还附了张她绣的玉兰纹样，和许峰玉佩上的一样，连花蕊用的金线粗细都分毫不差，我妈说这是姨婆独有的绣法，花瓣要掺三根银线才会亮。”

随之，元老们的争吵声渐渐平息，许明远的手指抚过族谱上空缺的“许婉”二字，指腹的老茧蹭过纸面。

突然，他老泪纵横声音颤：“老夫人临终前总说，自己的根在上海，在司徒家。她枕头下，总压着块绣着玉兰的手帕，说是姐姐送的，每年玉兰花开，她都要拿出来晒，说上面有上海的阳光味……去年整理她的遗物，现手帕里裹着颗上海产的水果糖，纸都化了，只剩点黏糊糊的甜。”

正是深夜的红船上，灯笼的光晕在水面上摇晃，把船板照得明明灭灭。许峰和司徒倩并排坐着，面前摆着两份家谱。

这许家族谱上，“许婉”二字被郑重补在许世昌的配偶一栏，用的是金粉，与其他名字不同，旁边还画了朵小小的玉兰；司徒家的手札里，“司徒婉清”的名字旁，多了行小字“嫁于香江许世昌，育有一子许敬鸿”，是司徒雄亲手写的，笔锋还有些不稳，墨水里掺了点玉兰汁，透着淡淡的香。

“原来你父亲，是我的表叔。”司徒倩的指尖划过“许敬鸿”的名字，突然笑出声，眼角沁出泪来，“那我们……”

“是缘分，无关辈分。”许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贴着她微凉的指尖，把合并的玉佩放在她掌心，“爷爷和外公没完成的事，我们就来做。”

说完，他从包里拿出个锦盒，紫檀木的，打开时出轻响，里面是支玉兰花形状的簪，“这是用两块玉佩的边角料做的，一半是许家的玉，一半是司徒家的，匠人说玉性相通，拼在一起会更温润。你看这花瓣上的纹路，是按姨婆手帕上的绣样刻的。”

司徒倩把新簪插在头上，与母亲留下的那支并排，月光透过船舱的窗户照进来，在簪上流转，仿佛能看见半世纪前的红船上，姨婆与爷爷相视而笑的模样，姨婆间的玉兰，和此刻她头上的，在月光下交相辉映，连花香都仿佛是同一种。

此刻，上海的清晨，那玉兰花正在枝头上如仙人欲滴般款款而绽放。

司徒倩站在音乐学院的讲台上，第一次给学生们上课。黑板上写着“粤剧与沪剧的同源之美”，粉笔字有力，是她昨夜练了好几遍的，粉笔末里还混着点玉兰花瓣的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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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讲台的投影仪上，正展示着他爷爷的船票和外公的日记，阳光透过窗户，在屏幕上投下淡淡的光斑，照得日记里的玉兰画像是活过来一般。

传呼机在讲台一下震动，是许峰的消息：“基金的第一笔拨款，用于修复红船，下周开工。工人说要保留船板上的刻痕，说那是历史的印记。我让人在船尾刻了行小字：‘沪港一脉，玉兰永绽’。”

司徒倩望着屏幕上那张泛黄的船票，指尖在教案上轻轻敲击，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暖意：“大家看，这张年的船票，不仅连接着两地的航程，更藏着两家人跨越半世纪的牵挂。就像这玉兰花，无论在沪上的庭院还是香江的窗台，开得都是同样的热烈。”

她在课间休息时，传呼机再次震动，是许峰来的照片：南翔馒头店的蒸笼冒着白汽，笼屉上贴着张便签，字迹是他惯有的利落：“蟹粉小笼备好，等你下课。”司徒倩低头轻笑，间的玉兰簪子随着动作晃动，与教案上“粤沪戏曲交融”的标题相映成趣。

正当午后的阳光透过排练厅的窗棂，落在司徒倩和许峰并肩整理的戏服上。许峰正帮她抚平水袖上的褶皱，指尖划过那朵绣了一半的玉兰。

她忽然说：“姨婆的手帕我带来了，上面的绣线颜色，和你用的银线一模一样。”司徒倩抬头时，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眸，像落满了玉兰花瓣的柔光。

当远处的红船修缮工地传来敲打声，工人正小心翼翼地保留着船板上的旧刻痕，那些深浅不一的印记里，藏着半个世纪的风雨，也藏着两家人未说尽的话语。

而且此刻，新刻的字迹在阳光下泛着浅黄，与旧痕交织，像一未完的歌，终于在时光里续上了温柔的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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