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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青丝缠骨（第3页）

阿秀摸出靴子里的短刀，却在抬手的瞬间愣住——镜子里，她的脸正在变化，眼角慢慢爬上细纹，头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花白。而那些缠在她间的黑，根根都在往头皮里钻，像是要长在她身上。

“这不是蛊……”毛小方突然嘶吼，他举着斧头劈向墙角，木屑飞溅中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涌出的黑差点将他拖进去，“是冢！她把所有害死的人头都埋在这儿，用精血养着，现在要把我们也变成新的‘肥料’！”

洞口里传来女人的低笑，像无数根针在刮玻璃：“还差最后一缕……你的金，真好看啊……”

阿秀突然想起铁匠的金——那缕嵌在墨玉珠里的头，难道是……她猛地看向黑玫瑰，对方的脸色瞬间惨白：“别猜了……铁匠是我哥。半年前他来送铁器，再也没回去……”

话音未落，洞口里伸出无数只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抓着墙壁往外爬。毛小方挥斧砍断一只手，断口处立刻涌出更多的黑，像喷泉似的溅了他一身。那些黑落在他脖子上，立刻缠成一个死结，勒得他舌头都吐了出来。

“哥！”黑玫瑰哭喊着扑过去，却被阿秀拽住。阿秀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皮肤下的青线离心脏只剩一寸，她咬碎舌尖，用血腥味逼自己清醒：“用火！她怕活人的血气！”

黑玫瑰猛地反应过来，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锁骨处的刺青——那是朵未开的玫瑰，此刻正被她用指甲生生抠破，鲜血顺着纹路流淌，像给玫瑰染上了颜色。“绣娘说过，血气越烈，邪祟越怕……”她将流血的锁骨贴向毛小方的脖子，黑遇血果然像被烫到般退缩，死结渐渐松开。

阿秀趁机摸出最后半截墨玉珠，狠狠按在自己指尖的伤口上。裂纹处的红光虽然微弱，却让那道青线猛地顿住。她看向洞口，里面的黑正越涌越多，隐约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黑堆里，手里拿着把木梳，一下下梳着手里的金——那是铁匠的头，被梳得根根分明，却在梳齿间不断断裂，化成新的黑。

“你到底想要什么！”阿秀嘶吼着，感觉心脏快要被那道青线刺穿，“是恨媒婆没说成亲？还是恨铁匠不肯娶你？”

洞口的身影动作一顿，低笑道：“我恨啊……恨他说我头枯得像草，配不上他的金……恨他把给我的定情木梳，送给了隔壁的洗衣妇……”

随着话音，无数把木梳从黑里钻出来，梳齿闪着寒光，朝着三人的头梳去。毛小方刚喘过气，就被一把木梳勾住了头，硬生生扯下一大绺，头皮上渗出血珠，落在地上立刻被黑吸干。

黑玫瑰的刺青已经被血浸透，她抓起一把掉落的木梳，狠狠刺向自己的掌心，将血抹在阿秀的指尖：“用我的血……我是他妹妹，我的血里也有他的血气……”

血珠滴在墨玉珠上，红光突然暴涨，阿秀感觉指尖传来灼痛，那道青线竟开始往回退。她趁机将墨玉珠往洞口扔去，珠子在黑中炸开，红光像涟漪般扩散，所过之处，黑纷纷化成灰烬，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白骨——不知多少人的骨头被黑缠成了球，每根骨头上都缠着几缕不同颜色的头。

洞口的身影在红光中渐渐清晰，正是绣娘，只是她的头早已掉光，头皮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孔，每个孔里都插着一根金。她看着那些白骨，突然凄厉地尖叫起来，抓起木梳疯狂地往自己头上插去，鲜血混着黑喷涌而出，将她整个人裹成个血球。

“一起下去作伴吧！”血球突然炸开，无数沾着血肉的黑像箭雨般射来。阿秀将黑玫瑰和毛小方推开，自己却被黑射成了刺猬。那些黑钻进伤口，她感觉身体里的青线瞬间疯长，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刺穿。

在意识消失前，阿秀看见绣娘的鬼魂从血球中飘出，手里拿着那把木梳，梳齿间缠着根金——那是铁匠送她的第一缕头，也是她藏在枕头下，直到烂掉都舍不得丢的东西。

铺子里的黑渐渐平息，月光照在白骨堆上，反射出诡异的光。黑玫瑰抱着阿秀逐渐冰冷的身体，现她的头不知何时变得又长又亮，像极了绣娘年轻时的模样。毛小方在白骨堆里找到了半截木梳，上面刻着个“铁”字，梳齿间还缠着根灰白的头——是阿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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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镇上的人现棺材铺被烧成了灰烬，只在废墟里找到一个装满头的瓦罐，瓦罐上贴着张红纸，上面用鲜血写着：“凑齐了。”

而镇西的坟地里，多了三座新坟。中间的墓碑是空的，左边刻着“铁匠之妹”，右边刻着“无名女子”，两座坟上都长满了黑色的藤蔓，藤蔓上开着白色的花，花心嵌着根金。

有人说，月圆之夜还能看见棺材铺的废墟里亮着灯，一个女人坐在火堆旁梳头，梳着梳着，头就变成了金色。也有人说，看见黑玫瑰和毛小方背着个麻袋往河边走，麻袋里漏出的头拖了一路，像条黑色的蛇。

更诡异的是，镇上开始有人掉头，先是一两根，后来一把把地掉，最后变成光头。光头的人眼神空洞，总爱坐在太阳底下梳头，手里拿着的，都是一把缺齿的木梳。

阿秀的坟前，不知何时多了个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下一个，该轮到谁了？”风吹过，木牌后面的草丛里，钻出一缕银灰色的头，像条小蛇，朝着镇中心游去。

瓦罐里的头开始酵，腐臭混着胭脂香从缝隙里渗出来，像无数只湿冷的手，顺着墙根爬进每户人家的窗缝。阿秀坟前的木牌被夜露泡软，“下一个”三个字晕开，化成一滩暗红的水渍，顺着泥土往地底钻——那里，正是绣娘埋冢的核心。

子夜时分，镇西坟地突然传出梳头声，“吱呀、吱呀”，像钝齿刮过朽木。守墓人老王头举着油灯过去，看见阿秀的空坟前蹲着个黑影，正用把缺齿木梳梳着满地黑。那些头像有生命似的，顺着梳齿缠上黑影的手腕，在皮肤里钻出道道血痕。

“谁在那儿！”老王头壮着嗓子喊，油灯突然“噗”地灭了。黑暗里，梳头声骤然停了，随即爆出一串女人的笑，尖利得像指甲划过玻璃：“他说我的头枯得像草呢……你看，现在有人给我捐新的了……”

老王头转身就跑，后脑勺却突然一沉，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他伸手一摸，抓着把冰冷的头，那些头顺着指缝往肉里钻，疼得他惨叫着滚倒在地。第二天，人们现老王头跪在阿秀坟前，头皮被整个掀掉，露出的头骨上缠满黑，每个结里都嵌着片指甲——是镇上失踪妇人的指甲。

消息传开时，镇上的光头们突然集体站在街头，眼神空洞地梳头。他们手里的木梳都缺了齿，梳齿间缠着缕缕金，梳头声汇在一起，像无数只虫子在啃木头。黑玫瑰攥着毛小方的手腕，现他后颈不知何时爬满了细小红痕，像头根扎的印子。

“它们在找新的‘肥料’。”黑玫瑰的声音颤，她昨晚梦见阿秀了，阿秀站在冢里，浑身插满木梳，笑着说“该你了”。毛小方突然抓住她的手，掌心黏腻，摊开一看，竟是团缠满血丝的黑，正慢慢融进他的皮肤。

两人冲进镇卫生院，却看见医生正用镊子从病人头皮下夹头。那些头在皮肉里长成了网，把颅骨裹得密不透风，镊子一碰就疯狂扭动，溅出的血珠落地即化成黑。“救……救我……”病人喉咙里涌出头，堵住了呼吸，眼睛被头缝成了线，只露出两个黑洞。

黑玫瑰拽着毛小方往外跑，街上的梳头声越来越响，光头们开始往坟地方向走，步伐僵硬得像提线木偶。路过铁匠铺时，毛小方突然停住——铺子里亮着灯，一个黑影正在打铁，火星溅在地上，点燃了散落的头，烧出的烟竟是金色的。

“是我哥……”黑玫瑰的声音抖得不成样，铁匠的影子投在墙上，手里的锤子一下下砸在铁砧上，砧上躺着的不是铁器，是团蠕动的黑，每砸一下，就有缕金混进去。

突然，铁匠转过身，脸上嵌满了木梳齿，齿尖从脸颊穿出，却还在笑：“来啊……凑齐这最后一把，她就不冷了……”他举起锤子，铁砧上的黑突然炸开，像无数条小蛇射向两人。

毛小方拽着黑玫瑰滚到街角，躲开的瞬间，看见铁匠铺的屋顶渗出黑，像融化的沥青往下淌，很快就把整间铺子裹成个黑茧。梳头声从茧里传出来，夹杂着女人的呢喃：“还差一根……就差你了……”

黑玫瑰突然摸到自己的头，一把薅下来，竟全是金色的。毛小方惊恐地看着她，现她眼白里爬满了丝，像蛛网。“我……我早就被盯上了……”黑玫瑰惨笑，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阿秀的半截墨玉珠，“这是她留给我的，说……说要是我也开始掉头，就把珠碎撒进冢的核心……”

两人跌跌撞撞冲向坟地，光头们已经围在了阿秀坟前，机械地往坑里扔自己的头。坑底黑黢黢的，隐约能看见无数只手在抓挠，每只手上都握着把木梳。黑玫瑰刚要撒珠碎，却被毛小方拦住——他的头已经全白了，正顺着肩膀往下掉，落在地上就变成黑钻进土里。

“你看……”毛小方指着坑底，那里浮出张脸，是阿秀，却长着绣娘的眼睛，正对着他们笑，“她在等我们……一起凑齐啊……”他突然抓住黑玫瑰的手，把珠碎往她手里塞，“你走，我来……”

话音未落，毛小方的身体突然被黑托起，往坑底送。他没有挣扎，只是回头冲黑玫瑰笑了笑，手里的木梳掉在地上，梳齿间缠着根金——是铁匠的。黑玫瑰看着他被黑吞没，梳头声突然变得极响，震得她耳膜生疼。

她抓起珠碎，疯了似的往坑底撒。墨玉珠遇血即燃，烧起的红光中，无数黑化成灰烬，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尸体，每个尸体的嘴里都含着把木梳。阿秀的尸体就在最上面，手里攥着根金，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红光熄灭时，梳头声停了。黑玫瑰瘫坐在地上，看着坑底的尸体慢慢腐烂，头化成飞灰。天亮后，镇上的光头们恢复了神智，却都忘了生过什么。只有黑玫瑰记得，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全白了。

坟地的泥土里，钻出根银灰色的头，像条小蛇，朝着更远的镇子游去。那里，某个窗台上，一把缺齿木梳正静静躺着，梳齿间缠着缕银灰色的丝。

夜风吹过，空坟里传出声轻叹，像谁在说：“这下……真的凑齐了。”

窒息感漫过喉咙，像有无数根头钻进气管，让人在最寂静的黎明，听见自己头落地的声音——那是新的开始，还是永无止境的轮回？没人知道。只有那把缺齿木梳，在每个午夜准时出现在不同的窗台上，等着下一个“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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