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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的这晚,天阴得像块浸了墨的破布,连颗星星都没露。江风“呜呜”地嚎,卷着浪沫子往船坞里灌,破船板被吹得“咯吱”响,像在哭。
赵佳贝怡最后检查了遍包袱,把令牌往贴身处又塞了塞,勒得肋骨有点疼。根婶红着眼圈,往她手里塞了个油纸包,里面是刚烙好的杂粮饼,还带着热乎气。
“小姐,路上小心啊!”根婶的手抖得厉害,“九峰山那地界邪乎,听说夜里有狼叫……”
“知道了根婶。”赵佳贝怡抱了抱她,老太太的后背硌得慌,全是骨头,“您跟囡囡好好的,等我信儿。”
铁牛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凑过来,脸憋得通红:“恩人,就让俺送你到山脚呗?俺腿利索着呢!”他说着,还想抬抬伤腿,疼得龇牙咧嘴。
“老实待着。”赵佳贝怡按住他的肩膀,劲儿使得不小,“你这腿再折腾,真要废了。等我安顿好,就来接你们。”她把剩下的现洋和一小包磺胺粉塞给铁牛,“这钱给根婶,买药的钱留着,别乱花。”
铁牛攥着钱,指节都白了,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就使劲点了点头。
囡囡不知道生了啥,搂着赵佳贝怡的腿,仰着小脸:“姐姐,你要去找仙女吗?带上囡囡好不好?”
赵佳贝怡蹲下来,捏了捏她的脸蛋:“姐姐去办点事,很快回来给你带糖吃。”
趁着眼下没人,她拎起小包袱,猫着腰钻进夜色里。江风卷着她的衣角,像要把她往回拽。她没回头,一步一步,踩进黑沉沉的夜里。
换上的粗布衣裤磨得皮肤有点痒,脸上抹的灰土呛得她想打喷嚏。她把小包袱往胳肢窝夹得更紧,里面除了干粮和水,就剩把根婶给的小刀,寒碜得很。
离开码头区,武汉城的影子越来越淡。路边的房子越来越破,好多连屋顶都没了,只剩断墙戳在那儿,像龇牙咧嘴的鬼。空气里飘着股说不清的味儿,有霉味,有烟火味,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焦灼,像暴雨前的闷热。
偶尔能看见几个缩在墙根的乞丐,裹着破麻袋,连哼都懒得哼,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她不敢想,脚步更快了。
按地图上的标记走,脚底板磨得生疼,路上的石子硌得她龇牙咧嘴。她不敢走大路,专挑田埂和荒草堆钻,露水打湿了裤脚,凉飕飕地贴在腿上,冻得骨头缝都疼。
经过了漫长的夜晚,当东方的天际开始泛起鱼肚白的微光时,她终于看到了远处九峰山的轮廓。这座山并不算特别高大,但在朦胧的晨光中,它显得格外阴沉,仿佛一头巨大的野兽蹲伏在那里,用它那庞大的身躯遮蔽了半个天空。
她没有贸然地向山上走去,而是谨慎地选择了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尽管树叶在她的脸上划过,带来阵阵刺痛,但她却像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地隐藏在那里。
晨雾渐渐地弥漫开来,整个山间都被一层白茫茫的雾气所笼罩,山路仿佛被这雾气紧紧缠绕,变得模糊不清。按照常理,这个时候应该有上山劳作的村民,但山道上却空无一人,连鸟儿的叫声都听不到,四周静得出奇,这种寂静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赵佳贝怡屏住呼吸,开始调动起她那微弱的空间感知力。虽然这种能力在平时几乎派不上用场,但在这一刻,它却显得至关重要。她能够感觉到,在山尖的树林中,有几缕微弱的“气”,它们弱得几乎要熄灭,却异常稳定地存在,与周围的树木和草丛融为一体,若不是仔细感知,根本无法察觉。
这些“气”意味着山上有暗哨的存在,而且布置得非常严密,甚至比正规军队还要精明。
她的心里反而因此感到一丝安心。如此专业的哨位,十有八九是麻明福的人马。
她就那么蹲在灌木丛中,耐心地等待着。露水从树叶上滴落,打在她的头上、脖颈上,冷得她不由自主地颤抖。太阳逐渐升高,雾气开始散去,山道上终于有了一些动静。
直到太阳几乎升到头顶,她才看到一个挑着柴担的樵夫,慢悠悠地从山下走上来。他穿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褂子,裤脚卷到膝盖,露出黝黑的小腿。他一边走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山歌,五音不全,让人听了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赵佳贝怡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这个樵夫虽然看起来毫不起眼,但他的步伐却异常稳健,仿佛脚下生根,即使踩在满是碎石的小路上,也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他肩上挑着的柴担沉重无比,压得扁担都弯了,但他却面不改色,气不长出,呼吸均匀得就像钟摆一样。
最让她注意的是,樵夫的眼睛虽然看似随意地四处张望,但实际上却像鹰隼一样锐利,他扫视路边的草丛、树上的叶子,甚至一块歪斜的石头都没能逃过他的目光,那种锐利的观察力,根本无法掩饰。
就是他了,她心里暗自判断。
当樵夫快走到她藏身的灌木丛旁边时,赵佳贝怡迅摸出一颗小石子,屈指一弹。石子“啪”地一声打在旁边的树丛里,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山间,却如同敲响了一面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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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石子落地的同时,樵夫的肩膀猛地往下一沉,看起来像是被沉重的柴担压的,但实际上是在蓄力准备应对突状况。“哗啦”一声,柴担掉落在地,他的手已经迅摸到了腰后,眼神“唰”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动作敏捷得如同猫扑向猎物。
果然是个练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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