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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后颈的汗毛根根炸起,像被扔进冰窖的猫。
柳清鸢就钉在门缝后,半边脸浸在廊下的阴影里,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像两柄淬了雪的匕,直剜他的脸。方才那瞬间的杀意绝非错觉,沈砚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碎肋骨的声响——咚、咚、咚,竟与昨夜黑衣人敲槐树的节奏诡异地重合。
完了。
这是他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穿越第一天就撞破这种掉脑袋的秘密,怕是要刷新“史上最短命穿越者”纪录。他下意识往窗台缩了缩,冰凉的木棱硌得掌心生疼,倒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不能慌。
社畜三年,被老板抓包摸鱼的临场反应早就练得炉火纯青。眼下这局面,跟被抓包偷看竞品方案没本质区别,核心就一个字:装。
沈砚猛地松开窗台,转身时故意踉跄了半步,脸上挤出睡眼惺忪的茫然,声音裹着刚睡醒的沙哑:“清……清鸢?大半夜的,您怎么在这儿?”
他一边往门边走,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门缝,活脱脱个被惊醒的糊涂蛋。离门两步远时,他突然“哎哟”一声弯下腰,揉着膝盖龇牙咧嘴:“这破床板比公司年会抽奖的折叠凳还硬,睡得我浑身骨头疼,刚想出去透透气……”
门缝里的目光始终没离开他的脸。那视线像探照灯似的,扫过他的眼尾、嘴角,甚至他揉膝盖的指节,仿佛要把他的骨头缝都看穿。空气里檀香混着雪粒子的寒气,压得人胸口闷,沈砚后知后觉地现,自己后背的冷汗已经把里衣洇透了。
“透气?”柳清鸢的声音隔着门缝飘进来,比昨夜洞房里的冰碴子还冷,“透气需要扒着窗户瞅老槐树?”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这姑娘眼睛跟扫描仪似的。他赶紧直起身,挠了挠后脑勺,挤出个自以为憨厚的笑:“那不是……起夜嘛,迷迷糊糊的,瞅着树影晃悠,还以为是偷东西的野猫呢。”
他故意把“起夜”说得含混,又加重“迷迷糊糊”的语气,试图营造“大脑还在开机中”的状态。为了让戏更真,他还使劲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生理性泪水——这招在现代应付查岗屡试不爽。
门缝里的目光似乎松了些,但沈砚不敢掉以轻心。他太清楚了,这种时候多一句嘴都可能露馅,最好的办法是示弱,让对方觉得自己毫无威胁。
“天儿这么冷,姑娘还是回屋吧,当心冻着。”他往旁边挪了挪,摆出要关门的架势,“我这就回床上躺着,保证不乱溜达了。”
手刚要碰到门板,柳清鸢突然开口:“沈砚。”
沈砚的动作僵在半空。
“这侯府不比你乡下破屋,”她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有些地方,不该看的别多看;有些动静,不该听的别多听。”
“不然……”她顿了顿,沈砚仿佛能看见她嘴角勾起的冷笑,“明年今日,坟头该长草了。”
说完,不等他回应,门外的脚步声便远了,轻得像风吹过雪地,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沈砚僵在原地,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猛地靠在门板上滑坐下去,心脏还在疯狂擂鼓,手心的汗把袖口都浸湿了。刚才那几分钟,比他在公司跟甲方熬三个通宵改方案还累。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揉了揉僵的脸。
这靖安侯府,水比他想象的还深。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侯府嫡女,半夜不睡觉专门盯他这赘婿的梢;一个神出鬼没的黑衣人,能钻进老槐树的暗门……这哪是世家府邸,分明是古代版保密局。
柳清鸢那句“不该看的别多看”,几乎等于间接承认了槐树有问题。
沈砚越想越心惊,却又忍不住好奇。暗门后藏着什么?黑衣人是敌是友?柳家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甩甩脑袋把念头压下去。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保命要紧。柳清鸢没当场动手,说明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或者说,她暂时不想因一个赘婿暴露更多。
但这只是暂时的。经此一事,柳清鸢对他的警惕肯定加倍了。以后在这侯府走路,怕是得步步踩在鸡蛋上。
天蒙蒙亮时,沈砚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再次醒来,是被院子里扫雪的“簌簌”声吵醒的。
他爬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浑身跟散了架似的疼。昨天摔那一下不光震得尾椎骨麻,胳膊肘还擦破了皮,渗着血丝——柳清鸢那一下是真没留力,怕不是练过铁砂掌。
“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沈砚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开始在耳房里翻找。原主带来的破包袱就扔在墙角,灰扑扑的,补丁摞着补丁。
包袱里除了两件洗得白的旧儒衫,就只有一本卷了边的《论语》,还有半块干硬的麦饼。沈砚拿起麦饼闻了闻,一股陈米味呛得他直皱眉——这玩意儿怕不是能当武器砸人。
看来指望侯府管早饭是没戏了,还得自己想办法。
他套上那件打了补丁的儒衫,对着掉漆的木桌理了理头。铜镜是没有的,只能从桌面的水渍里看个模糊影子:脸跟现代的自己有七八分像,就是瘦得脱了相,颧骨突出,脸色蜡黄,活像刚从饥荒里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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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合看吧,至少五官端正。”沈砚对着影子扯了扯嘴角,给自己灌鸡汤,“沈砚啊沈砚,从今天起你就是钮祜禄·赘婿了,加油,打工人!”
给自己打气完毕,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积了层薄雪,晨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把琉璃瓦照得亮晶晶的。几个穿着粗布棉袄的仆役正弯腰扫雪,见到他,都停下手里的活,眼神跟看猴似的——有惊讶,有鄙夷,还有几分等着看笑话的。
沈砚假装没看见,挺直腰板往前走。社畜基本素养:无视他人目光,专注目标——比如,先找口吃的。
他对侯府布局不熟,只能凭着原主零碎的记忆瞎逛。这靖安侯府是真够大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流水相映成趣,比他在故宫纪录片里看到的偏殿还气派。只是不知为何,巡逻的护卫个个眼神警惕,走路都踮着脚,跟昨晚那黑衣人似的悄无声息。
“站住!”
一个粗声粗气的嗓门突然在身后炸响,吓得沈砚一激灵。
他缓缓转身,就见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中年男人站在身后。这人身形跟座黑铁塔似的,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斜划到下巴,眼神凶得能吃人——是侯府的护卫头领赵虎,原主记忆里出了名的凶神恶煞。
“你是谁?在这儿鬼鬼祟祟地晃悠什么?”赵虎往前踏了一步,声音像磨过的砂纸。
沈砚赶紧拱手:“在下沈砚,是府里的赘婿。刚起,想找点东西吃。”
“赘婿?”赵虎上下打量他一番,嘴角撇出个鄙夷的弧度,“就是那个给大小姐冲喜的穷酸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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