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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一刻,在这间被雨夜隔绝的、堆满图纸和梦想的房间里,这不成调的、沙哑的哼唱,却比任何完美的演出都更触动人心。
江星哲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扰。他看着陆景年随着哼唱微微滚动的喉结,看着他放松状态下依然微蹙的眉头,看着他搭在膝盖上、指节分明且带着旧伤和茧子的手。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单薄的、要么张扬要么沉默的少年形象。他有了更复杂的过去,更沉重的负担,也更真实、更立体的现在。他强势,也细腻;他尖锐,也会在雨夜点一锅热粥;他经历过坠落,却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固执地发光。
哼唱声渐渐低下去,最终消失在雨声里。陆景年似乎睡着了,呼吸变得绵长。
江星哲没有动,也没有去关灯。他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在这片温暖的昏黄和持续的雨声中,听着身边人安稳的呼吸,感觉内心深处某个冰封了许久的角落,正悄无声息地、彻底地融化。
雨还在下,夜还很长。但有些东西,在这个平凡的、甚至有些狼狈的加班雨夜里,已经悄然不同了。
那首当年没有唱完的歌,似乎,在这个夜晚,被赋予了新的旋律和意义。
模型、晨曦与靠近
雨在后半夜渐渐停歇。江星哲是被窗外透进来的、雨后清冽的晨光唤醒的。他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一件陆景年的外套,带着淡淡的香气和一丝烟草的味道,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定感。
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看向旁边。陆景年已经醒了,正站在重新变得清晰的落地窗前,伸着一个懒腰,背影宽阔,t恤下摆因为抬臂的动作微微拉起,露出一截紧实的腰线。他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眼神却已经恢复了清醒,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雨停了,天快亮了。”
江星哲把外套拿开,站起身,感觉身体有些酸麻。“嗯。”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昨晚的粥、未唱完的歌,或是那件带着体温的外套。但某种无形的屏障确实消失了,空气里流动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平和。
“反正也睡不着了,”陆景年活动了一下肩膀,看向房间中央那个初具雏形的建筑模型,“干脆把最后这点弄完?趁着脑子清醒。”
那是他们这段时间心血的具体呈现,一个综合了江星哲精妙结构与陆景年艺术构想的物理模型。大部分已经完成,只剩下最后一些细节的粘贴和环境的营造。
“好。”江星哲没有异议。他也被一种即将看到成果的兴奋感驱使着。
两人洗了把脸,冲了杯浓咖啡,再次投入到工作中。晨曦透过玻璃窗,将金色的光芒洒在模型上,那些精心切割的亚克力板(模拟玻璃)、细腻的木质纹理(代表温润的互动空间)以及陆景年亲手调制、喷涂出的、带有微妙颗粒感的灰色(象征粗砺而有力的混凝土墙体),都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神圣的美感。
他们分工合作,效率高得出奇。江星哲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最后几片代表“光影走廊”顶部格栅的薄片安装到位,他的手指稳定而精准。陆景年则用画笔蘸取特制的“草粉”,一点点点缀在模型基底上,营造出建筑与大地连接的自然感。
“左边,再过来一点。”江星哲低着头,轻声指挥。
陆景年依言调整着手里微型树木的位置,两人的头靠得很近,呼吸几乎交缠。他能闻到江星哲身上清冽的、带着点咖啡苦香的气息。
“这里,你觉得放一块反光强一点的小镜片怎么样?”陆景年指着模型内部一个转角空间,“可以捕捉到不同时间的光线,制造一点意外的、跳跃的光斑。”
江星哲凑过去仔细看那个角落,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好的想法。可以增加空间的趣味性和不确定性。”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陆景年近在咫尺的、带着询问和一丝期待的目光。
距离太近了。近到江星哲能看清他眼睫投下的淡淡阴影,和他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的小小缩影。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只有窗外渐渐响起的、清晨城市的苏醒声,如同遥远的背景音。
陆景年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目光从江星哲的眼睛,缓缓滑落到他因为专注而微抿的嘴唇上。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专业探讨,而是掺杂了一丝更深沉的、滚烫的东西。
江星哲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呼吸微窒。他没有躲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镊子。
就在那微妙的气氛即将突破某个临界点时,陆景年却率先移开了视线,身体也向后撤开了些许距离,重新将目光投向模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腔调,只是略微有点不自然的紧绷:“那就这么定了,我待会儿找材料。”
仿佛刚才那一刻的靠近和凝视,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江星哲也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心底却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他们继续着手头的工作,只是接下来的沉默里,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当初升的太阳完全跳出地平线,将万丈金光毫无保留地洒满整个项目室时,模型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
那是一座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建筑群模型。它既有江星哲风格的大气流畅和结构美感,又完美融入了陆景年所追求的、充满生命力的肌理、戏剧性的光影效果以及能与环境、与人产生情感互动的细节。它不像传统建筑模型那样冰冷完美,反而像一件刚刚被赋予灵魂的艺术品,在晨光中静静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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