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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星哲敲击屏幕的手指顿住了。
陆景年也停下了手中的画笔。
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看着那个安睡在他们之间的小小生命。它那么小,那么脆弱,却以一种全然信赖的姿态,存在于他们的空间里,仿佛他们共同构筑的这个角落,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暖黄的灯光笼罩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中间是那个更小、更柔软的隆起。
空气安静得能听到灰仔细微的呼噜声,和彼此几不可闻的呼吸。
陆景年忽然低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它倒是会找地方。”
江星哲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灰仔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小身体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平板电脑边缘摩挲着。“这里暖和。”
陆景年抬起头,看向江星哲。灯光下,江星哲低垂的眉眼显得格外柔和,平日里那种清冷的距离感被此刻的宁静消解了大半。他专注看着灰仔的样子,让陆景年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痒。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江星哲,看着睡着的灰仔,看着这间充满了图纸、模型、颜料气息,如今又多了猫粮和呼噜声的项目室。
这里不再仅仅是一个工作的场所。不知从何时起,它开始变得像一个……巢。一个由他们两人,在不经意间,用图纸、模型、争执、默契,以及这只意外闯入的小猫,共同构筑起来的,带着温度和气味的巢。
而这个认知,让陆景年心里涌起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绪。不再是年少时懵懂的吸引,也不是重逢后带着刺的试探,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想要停留和守护的欲望。
江星哲似乎感觉到了他长久的注视,终于抬起头,迎上了他的目光。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但在那无声的对视中,有什么东西在清晰地流动,如同地下温暖的暗河,终于在这一刻,漫过了所有理智的堤坝,无声地交汇、融合。
灰仔在睡梦中轻轻动了一下,咂了咂嘴。
江星哲率先移开了视线,耳根有些不易察觉地泛红,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平板电脑,指尖却微微蜷缩起来。
陆景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低下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缓缓勾起了一个极深、极真实的弧度。他拿起画笔,继续在图纸上涂抹,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灰仔的呼噜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这个夜晚最安心的背景音。
筑巢或许并非有意,但归属感,却已在每一个寻常的瞬间,悄然落成。
无声处
项目进入了施工图深化的最后冲刺阶段,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弦。然而,在这片忙碌的焦灼之下,江星哲和陆景年之间,却仿佛开辟出了一片奇异的静默绿洲。
那个未完成的吻,像一颗被小心翼翼埋藏的种子,没有破土而出的急切,却在无声处疯狂汲取着养分,生长出盘根错节的根系,悄然改变着土壤的结构。
他们不再需要借助灰仔作为话题的由头。一些更细微、更直接的东西,开始在两人之间流动。
陆景年的咖啡杯旁边,总会“恰好”出现一碟江星哲带来的、据说是客户送的,但他自己不太吃的进口茶点。而江星哲的绘图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设计别致的金属书签,稳稳地夹在他正在翻阅的那本厚重的建筑规范里,取代了他随手用的旧纸条——那是陆景年某次逛设计商店时,无意中看到,觉得“很衬他”而买下的。
会议中,当有人就某个艺术细节反复质疑陆景年的方案时,江星哲不会立刻出声维护,但他会用一个精准的技术问题,将讨论拉回到陆景年设计逻辑的合理性上,用无可辩驳的数据和规范,为他扫清障碍。而陆景年,则会在江星哲被复杂的结构节点困扰时,沉默地走过去,用手指在图纸上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画几根看似随意的辅助线,或者用炭笔快速勾勒一个充满动势的空间草图,往往能瞬间打开江星哲的思路。
他们甚至开始共享一些更私密的资源。陆景年将他私藏的一个、需要特殊权限才能访问的国际当代艺术资料库账号,随手写在一张便签上,推给了江星哲。而江星哲,则将自己用了多年、效果极佳的防蓝光眼镜护理液的品牌和购买链接,发到了陆景年的微信上(借口是“买多了”)。
这些互动发生得自然而然,悄无声息,如同呼吸。没有刻意的注视,没有暧昧的言语,却比任何直白的试探都更具穿透力。
这天晚上,两人再次加班到深夜。巨大的项目室里,只有他们区域亮着灯,像黑暗海洋中的孤岛。江星哲在处理最后一批需要他签认的图纸,陆景年则在调整艺术中心入口处那个大型装置艺术的最终安装方案。
时间悄然流逝。
江星哲终于审阅完最后一张图纸,揉了揉极度酸涩的眼睛,摘下眼镜,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高度的精神集中后,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袭来。
他闭上眼,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忽然,一双温热而略带粗糙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的太阳穴。
江星哲身体猛地一僵,瞬间睁开了眼睛。
陆景年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椅背后,正低着头,用指腹不轻不重地、手法有些生疏却异常专注地帮他按压着太阳穴。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气息拂过江星哲的额发。
“别动,”陆景年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低沉而沙哑,带着熬夜后的疲惫,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与亲密,“你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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