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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怒焰将起（第1页）

古墓中的时光，仿佛被无形的手拉长，浸染在一种失而复得的微光里。杨过几乎要沉溺于这片刻的安宁。女儿杨念的存在，像一道温暖的溪流，冲刷着他心底经年累月的冰层与沟壑。看着她与小龙女那愈相似的眉眼间流露出的纯真笑靥，听着她软糯地喊着“爹爹”、“娘亲”，那份十六年来刻骨的孤寂与偏激，似乎都在悄然融化。

他不再终日以人皮面具遮掩容颜，俊朗的眉宇间，少了几分昔日的桀骜阴郁，多了几丝为人父的温和与沉淀。他耗费大量心力陪伴杨念，将古墓派的入门心法、轻功要诀，化作一个个有趣的游戏，耐心教导。杨念的聪慧与悟性时常让他惊叹，她不仅学得快，更能举一反三，偶尔提出的疑问，甚至能触及武学本质，让他这做父亲的都需凝神细思。

“爹爹，为什么‘天罗地网势’转身时要那样划个圈？直接滑过去不是更快吗？”杨念摆着一个略显稚拙的起手式，小脸上满是认真。

杨过笑着纠正她细微的偏差，心中却是一动。女儿所指的简化方式，虽失了招式的圆转绵密，却另辟蹊径，更显刁钻灵动，竟隐隐暗含了更高层次的武学至理——无招胜有招的雏形。是这孩子天赋异禀，还是她纯净的心境更能直观本质？

他忍不住看向静坐于寒玉床上的小龙女。她依旧沉默如深潭古井，目光却并未离开过嬉笑的父女二人。当杨念因掌握了一个精妙步法而雀跃时，他清晰地看到，龙儿那如同冰雪雕琢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地牵动了一下。

那甚至算不上是一个笑容，只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但每一次，都足以在杨过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带来近乎窒息的狂喜与希望。他知道，龙儿并非无动于衷。她在看，在听，或许……也在被这久违的“生”气，一点点地温暖着。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总有暗流汹涌。那根深植于杨过心底的刺，并未因眼前的温馨而被真正拔除。对尹志平的刻骨恨意，对龙儿所受玷污的锥心之痛，只是被强行压抑，如同休眠的火山，等待着某个契机，便会轰然爆，毁灭一切。

而郭芙，无疑是最容易引燃这火山的那颗火星。

这一日，古墓中储存的盐巴和一些日常用物即将告罄。杨过本欲独自下山采买，去回。但杨念扯着他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他，那双酷似小龙女的眸子里盈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好奇与渴望。

“爹爹，带念念一起去嘛，念念想去看看外面的花花，想吃街角的糖人儿。”她软软地哀求，声音里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孺慕。

杨过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他看向小龙女，轻声道：“龙儿，我带念宝去山下镇子一趟，很快便回。”

小龙女抬眸，目光在杨过和杨念脸上停留了一瞬，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如今已不再强烈要求离开，但与外界的接触，依旧是她本能回避的。只是那目光在掠过杨念时，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悄然闪过。

杨过心中微涩，却也不再强求。他仔细为杨念裹上一件厚实些的旧披风（是郭襄留下的），将她稳稳抱在怀中，感受着女儿依赖地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温暖，再次对小龙女道：“我们走了。”

小龙女没有回应，重新阖上了眼眸，如同入定的观音。但杨过转身离去时，似乎感觉到，背后那道清冷的目光，在他和女儿身上，停留了比往常更久一些。

下山的路，杨念兴奋得像只出笼的云雀，趴在杨过肩头，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山间掠过的风，崖畔孤独的松，偶尔窜过林间的小兽，甚至天边变幻的流云，都能引起她极大的兴趣和一连串充满童稚的疑问。杨过耐心地一一解答，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只觉得连日来因龙儿疏离而产生的阴霾，都被这鲜活的生命力驱散了不少。他甚至刻意放缓了脚步，享受着这难得的、带着烟火气的温馨。

到了襄阳城，熟悉的喧嚣扑面而来。杨过将杨念暂时安置在一家他相熟的老掌柜开的客栈里，要了一间安静的上房。

“念宝乖，”他蹲下身，平视着女儿的眼睛，仔细替她理了理跑乱的丝，“爹爹要去买些东西，再去郭爷爷家办点事，很快回来。你在这里等爹爹，不要乱跑，好不好？”他指了指桌上老掌柜送来的点心和玩具，“饿了就先吃这个，爹爹回来给你带糖人。”

杨念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小手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不放：“爹爹要快点回来。”

“嗯，爹爹保证。”杨过心中柔软，轻轻抱了抱女儿，又郑重嘱托了老掌柜和伙计一番，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他先是去市集采买了所需物品，然后深吸一口气，朝着那座恢宏的郭府走去。他此行，一来需将郭襄已安全送回的消息告知郭靖黄蓉，全了礼数；二来，内心深处，他也想借此机会，稍稍打探一下全真教和尹志平的近况。那仇恨的种子，从未真正死去，只是在女儿温暖的笑容下，暂时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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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甫一踏入郭府，尚未见到郭靖黄蓉，便在后院回廊，与正带着几名丫鬟仆妇闲逛的郭芙，不期而遇。

郭芙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那双与黄蓉有几分相似的杏眼里，便迅浮起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混合着嫉妒与陈旧怨愤的神色。她上下打量着杨过，见他衣着虽仍是简单的布袍，却浆洗得干净，怀中似乎还残留着抱过孩子的痕迹，语气便带上了惯有的、居高临下的尖刻：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杨大哥。怎么，不在你那活死人墓里陪着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龙姑娘，跑到我们这俗世凡尘来了？”她刻意加重了“不食人间烟火”几个字，尾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恶意的嘲讽，仿佛那古墓与小龙女，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污秽之物。

杨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气息骤然变冷。他不想与这蠢妇多做纠缠，尤其是在念宝还在客栈等他的时候。他侧身欲走，不欲理会这无聊的挑衅。

郭芙却以为他示弱，更是得意，竟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声音拔高了几分，引得远处的下人都侧目望来：“哼，听说你还带了个小丫头片子？杨大哥，不是我说你，这来历不明的孩子，你也敢往身边带？谁知道是哪个女人……”

她的话音未落，杨过猛地转头，目光如两道骤然出鞘的冰寒利剑，直刺郭芙！那目光中蕴含的杀意与暴戾，如同实质的狂风，骇得郭芙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脸色瞬间煞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身边的丫鬟更是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厅堂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

“你……你说什么？”杨过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万载寒冰中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可以忍受郭芙对自己的侮辱，但绝不容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污蔑他的龙儿和他的念宝！尤其是“来历不明”这四个字，像淬了剧毒的匕，狠狠捅进了他心中最痛、也最不容亵渎的角落！念宝的身世，是他与龙儿之间，用血泪和命运交织而成的最珍贵的纽带，是他黑暗人生中突然降临的救赎之光！

郭芙被他那仿佛要择人而噬的目光吓得心胆俱裂，浑身冰凉，但长久以来被骄纵出的蛮横让她不肯轻易服软，强撑着道：“我……我说错了吗？那位龙姑娘，不是早就跟全真教的尹志平……”

“住口！！！”

杨过暴喝一声，如同受伤的狂狮出的绝望咆哮！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新仇旧恨，龙儿所受的、让他每每思之便心如刀绞的屈辱，自己多年来自我放逐的痛苦，此刻女儿被如此恶毒污蔑的冲天愤怒……还有郭芙这蠢妇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瞬间汇聚成一股毁灭一切的洪流，冲垮了他所有的克制与因郭靖黄蓉而产生的最后一丝顾忌！

他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欺近郭芙身前，右手五指如钩，骨骼出轻微的爆响，凝聚着凌厉无匹的九阴真气，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郭芙那纤细的、令人憎厌的脖颈！这一下若是抓实，以他的功力，郭芙必定颈骨碎裂，香消玉殒！

郭芙吓得魂飞魄散，连尖叫都不出来，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索命的手掌在眼前急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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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客栈房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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