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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启程（第1页）

正如萧煜所料，经过一番推波助澜，朝堂之上针对萧家与苏家的流言蜚语愈演愈烈，最终如同积蓄已久的洪水，汹涌地冲向了明面。每日朝会，总有几个御史言官或品阶不高却言辞犀利的官员，或明或暗地弹劾威虎大将军萧明宇在北疆权柄过重、其子萧煜与翰林新贵苏翰章过往甚密、乃至影射苏家借工匠之名与军中将领勾结，意图在工部款项中牟取私利。

苏翰章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政治斗争的波云诡谲与无形杀机。那些看似义正辞严的奏对背后，藏着多少嫉妒、算计与恶意。但他谨记与萧煜的密谈，面对诸多非议与探究的目光，始终保持着乎年龄的沉稳与静默。他照常上朝、点卯、修书，对于种种流言充耳不闻，既不急于辩解，也不露丝毫怯懦，仿佛那些恶意的揣测与他毫无干系。这种近乎漠然的态度，反而让那些急于攻讦他的人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越恼羞成怒。

终于，工部尚书赵友志手下最得力的言官之一，御史毕哲，按捺不住，在一次朝会上手持玉笏，出列厉声弹劾：“陛下！臣要弹劾翰林院编修苏翰章！彼虽新晋，却仗才傲物，结交权贵，与萧将军之子过从甚密，更有甚者，其父乃匠籍，竟能得入工部任职，其间恐有私相授受、结党营私之嫌！长此以往，朝纲何在？请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位身姿挺拔、面容沉静的年轻探花身上。

苏翰章不慌不忙地出列，对着御座深深一揖，语气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陛下，臣惶恐。毕御史所言‘结交权贵’、‘过从甚密’，不知指的可是威虎大将军府萧将军？若然，萧将军父子忠君爱国，戍守边关，乃国之栋梁。臣与萧二公子年纪相仿，偶有诗文切磋，探讨实务，亦曾蒙萧将军指点学问，此乃君子之交，亦是为精进学业、报效朝廷。不知此举，何错之有？至于家父……”他顿了顿，声音更显清朗，“家父凭手艺考核入选工部，时任掌案皆有记录可查，后因祖母离世，依制丁忧去职，清清白白，何来‘私相授受’之说？毕御史身为言官，风闻奏事乃其职，然‘结党营私’四字，关乎臣之名节与苏氏门风，若无实据，还请慎言。”

他这番话，不卑不亢，条理清晰，先是抬高了萧家地位定性了交往性质，又将父亲入职离职过程说得明明白白，最后轻轻一句“若无实据，还请慎言”，反而将压力抛回给了毕哲。

龙椅上的皇帝陛下，素来以英明着称，将殿下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深知萧明宇的忠心与能力，也欣赏苏翰章的才华与沉稳，更清楚这朝堂之上哪些人是真正为国为民，哪些人又是结党营私、蝇营狗苟之辈。这突如其来的集中攻讦，背后意味着什么，他心中已有几分了然。

他看着下面脸色青红交加的毕哲，又扫了一眼面色如常的萧煜和眼神中带着几分了然与讥诮的几位老臣，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爱卿所言有理。言官风闻奏事，乃是为了广开言路，纠察不法，而非凭空臆测，构陷同僚。萧将军镇守北疆，劳苦功高；苏编修年少有为，勤勉王事，皆是朕的股肱之臣。所谓结党营私，须得有真凭实据，岂能因往来交谈便妄加论断？此事，不必再议。”

皇帝金口一开，寥寥数语，却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将这场来势汹汹的流言风波击得粉碎。毕哲面如死灰，讷讷不敢再言。赵友志站在文官队列前列，垂着眼睑，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

而萧煜，垂立于武将队列中，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冷弧。经此一闹，哪些人是赵友志的马前卒，哪些人与“鬣狗”之事可能有所牵连，他已看得清清楚楚。现在，只待东风——那只待苏墨改进的器械到位，便可确保收网行动万无一失。

朝会散去后，萧煜径直回府，吩咐心腹将那份精巧的边防要塞“乐高”仔细打包，放入行囊。萧焕在一旁看着，眼神哀怨得几乎能凝出水来：“大哥……你真就这么带走了？墨丫头可是做给我的……”萧煜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军械改良，乃当前第一要务。此物于启思路大有裨益，自然需随身携带，时时研习。你，若有心，便多想想如何确保开春后护送之责万无一失。”说罢，毫不理会弟弟的哀嚎，将模型纳入箱中，不日便随其一同前往北疆军营。

这一年的春节，对于京城的苏家而言，虽是次在异乡过年，且少了父亲与长姐在旁，却因为有了清晰的未来期盼和稳定的生活，而显得久违的温馨与开心。

苏静姝和苏秉忠从清泉镇送来了丰厚的年货和充满牵挂的家书，字里行间皆是欣慰与鼓励。年夜饭桌上，孙巧莲看着儿女绕膝，虽思念丈夫长女，却也满足地笑了。

守岁之夜，苏墨拿出了自己制作的几种适合孩童玩的游戏类“乐高”，与苏钧、苏铮在院中一边玩耍一边放着小小的烟花鞭炮。看着弟弟们开心的笑脸，听着他们清脆的笑声，苏墨心中充满了宁静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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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她终于将精心准备了许久的回礼完成了——那是为了答谢穆容赠书之谊而特制的一个旋转跑马木盒。

木盒设计得极为精妙，内部装有巧妙的齿轮机关。盒盖之上，雕刻的并非寻常的大家闺秀，而是一个按穆容模样刻画的身着戎装、英姿飒爽的少女，正骑在一匹神骏的战马背上。只要摇动侧面的把手，机关触，那骏马便仿佛真的奔跑起来，四蹄腾空，栩栩如生。更绝的是，周围的微缩景物——树木、远山、营帐——也会随着齿轮转动而缓缓向后移动，营造出少女策马驰骋、一路向前的动态景象。少女的衣袂仿佛随风翻飞，束起的丝飞扬，眉眼神情间尽是张扬自信的别样风采。

当苏墨将这份礼物送给穆容时，向来爽朗大气的穆家小姐竟惊喜得叫出声来，抱着木盒爱不释手，反复摇动把手，看着那个“自己”奔跑，笑得见牙不见眼：“墨丫头！你！你也太厉害了吧！这……这比我送你的那本破书值钱多了！太喜欢了！真是太喜欢了！”她只觉得那本偶然得来的孤本能换来如此合心意的珍宝，实在是赚大了。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由威虎大将军萧明宇亲自署名，以“协助研新型军械”为由，将苏墨的名字报备兵部，录入北疆军匠作营独立部门，并特别注明由萧明宇与萧煜直接管辖。

此举在朝野中小范围引起了一些议论。有人嗤笑萧大将军竟真找一个黄毛丫头去捣鼓军械，简直是儿戏；也有人暗自审视，猜测萧家此举背后是否另有深意；更多人是漠不关心。

消息最终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对此事略有好奇，特意询问了萧明宇。萧明宇早已准备好说辞，沉稳回奏道：“陛下明鉴。此女虽年幼，然于工匠营造之术确有非凡天赋，心思之巧，远常人。其父苏秉忠便曾是工部能手，此女可谓家学渊源，青出于蓝。臣闻其曾制出诸多精巧器物，于启思维、改进工具或有奇效。故臣欲将其置于军中，加以教导历练，假以时日，或能将其天赋用于军械改良，乃至将来为陛下营造宫室器用，亦未可知。此乃为国储才也。”

皇帝素来惜才，也乐于见到臣子为国举荐人才，尤其是这种不拘一格的方式。他听闻后，沉吟片刻，便笑了：“既是有特殊天赋，加以引导，自是好事。萧卿能现并愿栽培，是为国举才，用心良苦。准奏。”不仅准了此事，还顺便嘉奖了苏翰章“深明大义，允妹报国”，赏赐了些文房珍品。如此一来，苏翰章因祸得福，名声反而更加清正显赫，一时在翰林院中风头无两。

苏墨即将前往北疆军营的消息，并未刻意隐瞒，很快她的几位好友便都知晓了。

周婷婷、陈芷和林婉兮相约来到苏宅，脸上都带着担忧与不舍。“墨妹妹，边关苦寒，又都是男子，你一人前去，千万要保重啊！”周婷婷拉着苏墨的手，眼圈微红。陈芷也细心叮嘱：“军中不同家里，规矩多，饮食起居若有不惯，定要设法说出来，别委屈了自己。”林婉兮则悄悄塞给苏墨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着一些常用的药材和一瓶润肤的香膏，低声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那边风沙大，这个很滋润的……还有，若是……若是见到萧二公子，替我问声好……”说完，自己先脸红了起来。

苏墨心中感动，一一谢过好友的关怀，温言安抚她们：“各位姐姐放心，我并非去冲锋陷阵，只是在匠作营中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且有穆容姐姐和萧家兄长照应，必会平安。你们在京中，也要好好的。”

穆容来得最晚，却是最兴奋的一个，用力拍着苏墨的肩膀：“可算定下来了！好妹妹，到了那边别怕，有姐姐我呢！谁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揍他！咱们到时候一起骑马射箭，研究新器械！”

姐妹们的关怀与叮嘱，冲淡了离别的愁绪，增添了前行的勇气。苏墨知道，她的道路与寻常闺阁女子已然不同，前方虽有挑战，却更有机遇与广阔的天地。璞玉终将出匣，历经磨砺，方能绽放绝世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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