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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凤仪定策（第1页）

时近初秋，皇宫凤仪宫内却暖意融融，恍如春日。

上好的银霜炭在四个角落的鎏金蟠龙熏炉中静静燃烧，吐纳着清雅的梨香。

今日，尹王朝最尊贵的女眷们汇聚于此，为太子尹昊清的选妃大事定策，殿内珠环翠绕，衣香鬓影，一派雍容华贵之下，涌动着不易察觉的各方心思。

凤座之上，孙皇后身着明黄色缂丝凤穿牡丹宫装，裙摆逶迤及地，以金线密织的凤凰在宫灯下流光溢彩，振翅欲飞。

她头戴的九尾点翠凤冠上，东珠硕大圆润，两侧垂下金色流苏，随着她优雅的转头轻轻摇曳。

左下，坐着年过花甲的皇太后，一袭绛紫色缠枝莲纹宫袍，衬得她面容愈慈祥而威严，手中缓缓拨动着一串沉香木佛珠。

下两侧，按品级端坐着各宫主位妃嫔与几位已出嫁的公主。德妃程百贤身着藕荷色宫装，娴静温婉；贤妃刘思绪则是一身湖蓝，清丽脱俗。殿内香气馥郁，气氛庄重。

“今日劳烦母后凤驾，并请各位妹妹前来，是为清儿的婚事。”孙皇后含笑开口，声音温和清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陛下与哀家思虑良久，清儿年岁渐长，顽皮心性需得有位端庄贤良的正妃在身边时时规劝引导，方能收心定性，担起储君之责。”

皇太后停下拨动佛珠的手，缓缓道：“皇后所言极是。太子妃人选，关乎国本，未来母仪天下，马虎不得。需得是德才兼备、家世清白、性情端方的闺秀，方能辅佐太子，安定后宫。前些日子哀家看中的维州李氏那丫头，本是个极好的，可惜缘浅，家中祖母病重，她已回籍侍疾，怕是赶不上这选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遗憾。

皇后心领神会，顺势接过话头，目光温婉地扫过众人：“母后意属之人的人自然是好的，既然人不在至凌，就算没缘吧。也不必过于惋惜，京城人杰地灵，好姑娘自是有的。听闻魏太傅之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擅诗词，性子温婉沉静，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素有贤名。其父魏准乃朝中肱骨，家教定然是极好的。若得此贤妇，于清儿学业品性，必有大益。”

几位依附皇后的妃嫔纷纷点头附和。德妃垂下眼睑，纤长的手指看似无意识地抚过袖口繁复的缠枝莲纹，借此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冰冷。

每当听到有人称赞那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太子，她就想翻白眼。她端起茶盏，借氤氲的热气遮挡微微抿紧的唇角，那细微的动作里，隐去眼中的憎恶。

这时，贤妃笑着开口：“说起家世性情，礼部尚书周大人家嫡次女婉茹也是个稳妥的。性子尤其沉静贤淑，女红极好，模样也周正福气。”她出身世家，此言意在试探。昨天，舅舅王明远特别进宫提点她：“人选不妨多推几个。赵婉儿、陈淑兰，还有……吏部张侍郎的外孙女，虽家世稍逊，但听说容貌极为出挑。将名单都递上去，让皇后挑。无论选中谁，只要出自吾等世家，便是胜利。关键是，要确保太子妃的位置，不能落入清流或那些前朝世家手中。太子顽劣，正需一位‘懂事’的太子妃，将来……这宫闱之内，方有我世家说话的余地。”

她说完后，向另一位妃嫔使眼色，正是流芳居的丽贵人，她立刻接道：“威远将军府的嫡女秦飞燕，将门虎女，性子是爽利些，却也能文能武，别有一番英气，或能与太子殿下的活泼性子投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热闹，实则焦点始终在魏、周、秦等几家早已被各方势力反复掂量过的贵女身上，言辞间充满了斟酌与试探。

这时，一位年纪稍轻、性子活泼的平阳长公主，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皇嫂，我前些日子似乎听闻，那位总爱……嗯……直言进谏的刘御史家，也有一位千金？从未在人前露过面，倒是神秘得很。”

殿内瞬间安静了片刻。几位妃嫔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皇太后闻言，精心描画的远山眉立刻蹙起，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厌烦之色，连拨动佛珠的动作都停顿下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哼，刘昌龄家的丫头？不提也罢！前些时日哀家怜她刚回京，特意让她抄几卷祈福的《金刚经》，结果呢？字迹潦草敷衍，毫无诚心！这般品行不端、心思浮躁的，不是个好的。”

孙皇后神色不变，相较于太后的激烈，她的态度更为平和理性，她缓缓开口，带着一国之后的审慎：“母后息怒。刘御史为人耿介，是清流中坚，其女家教如何，未曾亲见，倒也不必因一事全然否定。只是，”她话锋微转，点出关键，“太子妃人选，关乎国体，需德容言功，样样考量。刘小姐久居山野，于宫廷礼仪、世家往来见识有限，恐难当大任。且其父性情刚直，官品也不高，非最佳之选，如果可以，可以作为侧室人选。各位再想想是否还有什么人选？”

话题很快被引回，再度聚焦于魏雨烟等几位热门人选的细致品评上。

最终，孙皇后凤袖轻轻一拂，定下基调：

“既如此，便按祖制惯例，向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及勋贵府上放宫帖，命适龄嫡女准备参选。届时，于御花园设宴，我等再细细相看，总要为清儿挑个最合心意、也最合适的……”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例行公事的淡漠与一丝宽容，“刘御史家的，既符合条件，宫帖自然也一份去。”

最后几句，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已有敷衍之意。

在座的都或多或少听说过，最近刘昌龄大人与太子的冲突。

这位太子是个混世魔王，除了清流的那几个大臣，死磕着要求严加管教。

其余的谁不是一味奉承、纵容？

太子无能，世家们才会放心。

每一个能力卓越的皇帝，都会紧紧握着权力，打压世家。

无心朝政、自由散漫……这才是世家乐意看到的统治者。

凤仪宫内的决议，伴随着秋日的风，迅吹遍了至凌城的每一个角落。一张张精美的宫帖被送往各府，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无数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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