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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末上 003（第2页）

“让开！都让开！”

“官差办事，闲杂人等闪避！”

几个穿着路里公服、挎着刀的公人，簇拥着一个书吏模样的人，分开流民，径直走到赵德才的登记桌前。为的公人，正是早上跟着张渚的那个黑脸壮汉。

赵德才脸色一白，赶忙上前拱手：“这位上差……”

黑脸壮汉看都没看他，目光如电，扫过桌上的册子和周围面带惶恐或敌意的流民，声如闷雷：“奉张天使令，查验流民登记事宜！所有名册，即刻封存，送驿馆备查！尔等聚集于此，意欲何为？”

流民们顿时骚动起来，恐惧和愤怒在人群中蔓延。那几个边缘的凶悍汉子，眼神变得更加锐利，手似乎摸向了身后。

赵德才腿肚子都在打颤：“上差，这……这是县尊为安辑流民，施行的‘以工代赈’之策，正在登记造册，以便管理，绝无他意啊！”

“以工代赈？”黑脸壮汉冷笑一声，“张天使有令，流民登记编管，须有路里核准章程！岂容你等擅自为之？名册拿来！”

眼看冲突一触即，李辰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了。他深吸一口气，摘下斗笠，快步走了过去。

“本官在此。”李辰的声音不大，却让嘈杂为之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黑脸壮汉眉头一皱，似乎没料到李辰会出现在这里，但还是抱了抱拳：“李县尹。”

“上差辛苦了。”李辰走到桌前，目光平静地迎上黑脸壮汉，“登记造册，正是为执行张天使‘严加管束、就地编管’之令。若不登记，不知其人，不晓其数，如何管束？张天使明日查阅，本官也需有凭据呈上。上差若要名册副本，本官可令赵主簿即刻誊抄一份，送至驿馆。原册还需留此，以便后续核对放口粮，落实‘管束’之责。”

他语平稳，理由听起来充分，又把张渚的命令抬了出来，扣住了“管束”这个核心。

黑脸壮汉盯着李辰，似乎在掂量他的话。他得到的命令是震慑、查验，看看这定海县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并非真的要立刻收缴名册引暴乱。李辰这番不卑不亢又滴水不漏的说辞，让他一时不好强硬下手。

僵持了几息，黑脸壮汉哼了一声：“既如此，便请李县尹尽快将誊抄名册送来。张天使等着看。”他目光再次扫过噤若寒蝉的流民，尤其在那些凶悍汉子身上停留了一瞬，警告意味十足，然后才带人转身离去。

压力暂时解除，赵德才差点瘫软在地。流民们看着李辰，眼神复杂，恐惧未消，但多了几分惊疑和一丝极微弱的、连他们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期待——这个年轻的县官，似乎和那些只会吆五喝六、动辄打骂的官差不太一样？

李辰没理会众人的目光，对赵德才低声道：“加快登记，口粮……今晚先想办法弄些稀的，从县衙粮库里勾出一点，混上野菜，务必让登记的人晚上能喝上一口。另外，”他看了一眼那几个凶悍汉子消失的方向，“派人，盯着那几个人，看看他们跟谁接触，但不要打草惊蛇。”

“是，县尊！”赵德才此刻对李辰已是言听计从。

李辰重新戴上斗笠，转身离开这片弥漫着绝望与躁动的区域。走出窝棚区，回到相对“正常”的街巷，他才感到后背又是一层冷汗。

光幕上，【流民不安定指数】在他介入后，微微回落了一点点，但依然处于高位。【上级审计压力】的提示依然鲜红刺眼。武装招募的潜在人选，悄悄变成了（人）。

回到县衙，天色已近黄昏。签押房里，王典史和刘司吏还在对着堆积如山的册簿抓耳挠腮，油灯已经点上。李辰没打扰他们，回到自己那间冷清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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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系统空间里取出那五锭银子，在手里掂了掂。二百五十两，不算少，但在粮价飞涨、各方眼睛都盯着的当下，能做的事太有限，风险却极大。

“不能只靠这点启动资金……”李辰喃喃自语。他的目光落在空间角落里那几块黑乎乎的铁矿样本，和那叠质地优良的空白纸张上。

纸……在这个时代是紧俏货，尤其是好纸。或许……可以做点文章？还有铁，定海附近有矿吗？哪怕品位低，在这个乱世，铁就是力量的基础。

但这些都是远水。眼前的近火是张渚，是账目，是流民，是粮价。

他铺开一张系统出品的纸，再次提笔。这次，他画了一个简单的表格，左侧列出亟待解决的问题：张渚查账、流民口粮、粮价平抑、潜在武装、县衙控制力。右侧，对应写出可能的应对策略和所需资源，以及风险等级。

看着这简陋的“项目管理表”，李辰苦笑。真是到哪里都逃不开这一套。但这一套，或许能帮他理清这团乱麻。

窗外，暮色四合，定海县城渐渐沉入黑暗。远处传来零星的狗吠，和更远处，海浪永不停歇的拍岸声。

驿馆方向，灯火通明。张渚此刻，恐怕也在翻阅着什么，或者，听着手下的汇报。

李辰吹熄了油灯，和衣躺在冰冷的板床上。怀里的《纲要》和“问题管理表”硌着他，系统光幕在黑暗中散着微弱的蓝光，显示着倒计时和任务进度。

生存的第一天，在高压、算计和极度疲惫中，勉强熬了过去。但李辰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明天，当张渚翻开那些账册时，才是图穷匕见的时刻。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白天见到的一切：米铺掌柜警惕的眼神，流民麻木或凶狠的面孔，赵德才的惶恐，黑脸壮汉的威慑，还有那几个消失在窝棚深处的、不安分的背影。

这片濒临崩溃的土地，这台即将散架的末世机器，每一个零件都在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而他，这个带着异世思维和神秘系统的闯入者，究竟能在这里，撬动多大的缝隙，找到多少生存乃至展的可能？

夜色深沉，海风呜咽，像是在为他，也为这个时代，奏响一曲苍凉而未知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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