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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邙山骨道 血契的反噬（第1页）

邙山皇陵的入口藏在一片松柏林中，最老的松树需三人合抱，树干上布满鎏金符咒，墨迹与松脂混在一起，凝成暗红的痂。楚珩扶着苏眠踏入结界时，靴底踩碎的不是落叶，而是层层叠叠的白骨，骨渣顺着靴纹嵌进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他刻意放慢脚步，让苏眠的重量更多落在自己完好的左肩上，右手悄悄按了按后腰——那里的毒针仍在渗黑血，每动一下都像有冰锥在剜肉。

“这里的阴气……”苏眠突然按住心口，玉镯泛起青光，在她腕间织成半透明的护罩。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白影，细看竟是游离的魂魄，它们被两人身上的血契光芒吸引，像飞蛾般扑来，却在触及护罩的瞬间化作青烟。她偏头时，丝扫过楚珩的下颌，带着洗灵泉的清苦气息：“有雾岭暗卫的魂魄，他们在护着我们走。”

楚珩的算珠剑突然指向左侧石壁，剑穗红珠剧烈震颤。他抬手抹去唇角的血沫，指腹沾着的黑血在指尖凝成细珠——这是骨鹰粪毒素与血契力量相抗的征兆，每走三步，经脉就像被无数细针穿刺。“石壁是空的。”他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叩击石壁，传来空洞的回响，“里面是守陵卫的遗骸，百年前随先帝入葬的亲军。”

话音未落，石壁突然裂开丈宽的缝隙，涌出腥臭的冷风，风中卷着无数细小的骨片。苏眠急忙拽住楚珩后领，将他拽离缝隙——数根白骨长矛几乎是贴着他的腰侧射出，矛尖还挂着腐烂的甲片，是十年前守陵卫兵的制式。“是殉葬坑的机关。”她盯着缝隙深处闪烁的绿光，“明远师伯的手记说，皇陵以忠仆殉葬，怨气会化作护陵煞。”

楚珩突然抓住她按向玉镯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别浪费灵力。”他另一只手按住后腰，那里的毒针伤口正往外渗黑血，“血契能镇煞，你忘了？”他刻意挺了挺脊背，却在转身时踉跄了一下，被苏眠稳稳扶住。她能摸到他衣下的肌肉在颤抖，却听见他低声笑：“方才不过是脚下打滑。”

“我没忘。”苏眠从怀中取出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两粒朱红色药丸——这是用洗灵泉泉水混合自身精血炼制的，能暂时压制毒素扩散。她捏开楚珩的嘴塞进去，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牙龈，那里布满细小的血泡。“但你昨晚咳了四次血，”她忽然踮脚，用袖口擦去他下颌的血痕，动作轻得像拂过花瓣，“再硬撑，我会生气的。”

楚珩的耳尖倏地泛红，正要说话，却被缝隙里的声响打断。骨骼摩擦声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哼唱，调子古怪而熟悉——是楚皇室祭祖时唱的《安魂曲》，只是被刻意唱得扭曲，每个音符都像指甲刮过玻璃。他下意识将苏眠往身后拢了拢，算珠剑在掌心转了半圈。

从石壁缝隙里钻出来的，是个披着破烂蟒袍的老者，他的眼眶里嵌着两颗骷髅头，手中握着支白骨笛子，笛孔竟是用指骨关节打通的。“楚家……不孝裔……”老者的下颌骨咔嗒作响，每说一个字都有碎骨从嘴角掉落，“擅闯皇陵者……魂归骨池……”

楚珩将苏眠护在身后，算珠剑划出的光弧比往日小了三成。他的右臂仍在渗血，绷带早已被黑血浸透，挥动时能感觉到伤口边缘的皮肉在撕扯。“是守陵卫被怨气同化了。”他低声提醒，注意到老者蟒袍上的蟒纹——是楚皇室亲王的标识，距今已有百年，“他的灵智不全，只认闯入者。”

老者突然吹响骨笛，笛声钻进耳朵时像有细针在扎鼓膜。苏眠的玉镯瞬间亮起，在她与楚珩周身织成光茧，却见光茧表面泛起细密的裂纹——这笛声能直接震碎灵力护罩。更可怕的是，周围的白骨开始颤动，从地面竖起无数根骨刺，每根骨刺顶端都顶着颗腐烂的头颅，眼球早已液化，顺着脸颊往下淌黄脓。

“血契共鸣！”苏眠突然抓住楚珩的手腕，将自己的灵力渡过去。两人掌心相贴的瞬间，血契印记同时爆出红光，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那些逼近的骨刺在红光中纷纷崩解。但这共鸣也让两人同时闷哼出声——楚珩后腰的毒针伤口喷出黑血，苏眠则咳出一口血沫，溅在楚珩的手背，烫得他指尖一颤。

“这样不行。”楚珩迅收回手，从怀中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夜影临行前塞给他的解毒丹，“洗灵泉的力量在体内相互冲撞，强行共鸣会加毒素扩散。”他将丹药塞进苏眠嘴里，指尖擦过她的唇角，触到她因虚弱而泛白的皮肤，“你守住心神，我来解决他。”

苏眠却抓住他的手腕不放，玉镯的光芒在他伤口处凝成细小的光丝，正一点点往外拔毒针：“你的手在抖。”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抬眼时睫毛上沾着的血珠恰好落在楚珩手背上，“明远师伯和母亲，也是这样并肩作战的，对吗？”她看见楚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们是上一代双星，我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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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珩看着她倔强的侧脸，突然低笑出声，笑声牵动伤口，疼得他吸气时眉头紧蹙，却伸手将她往身后又拉了拉：“好，一起。”指尖落下时，悄悄将她耳后散落的碎别到耳后，触到她耳垂的温度，像攥着颗温热的玉珠。

老者的骨笛突然炸裂，他空洞的眼窝转向石壁，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巨大的族谱，楚皇室历代先祖的名字以金粉书写，却有近半名字已变成黑色。苏眠盯着族谱最顶端的名字——“楚苍”，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与白家圣女苏氏共镇骨鹰”，字迹与她玉镯内侧的刻痕如出一辙。

“原来……”她突然明白，楚家和白家的羁绊并非始于十年前，而是百年前就已结下血契。族谱上每个楚家王妃的位置都写着“白氏”，只是近三代的记录被人刻意刮去，留下深深的刻痕，像是用利器反复剜过。“这里有我母亲的名字。”她指尖抚过一处模糊的刻痕，声音轻得像叹息，“明薇……她曾是这里的女主人。”

楚珩的心猛地一缩。他从未见过苏眠如此脆弱的模样，仿佛风一吹就会碎。他悄悄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的瞬间，血契印记同时热——那是她在哭，尽管她拼命仰着头不让眼泪落下。“她一定很爱你。”他低声说，想起夜影查到的卷宗，明薇当年为护刚出生的苏眠，独自引开骨鹰教追兵，“就像你现在护着那些孩子一样。”

老者突然出凄厉的嘶吼，蟒袍下的骨骼开始咔咔作响，身体竟在迅膨胀，化作丈高的骨巨人，胸腔里跳动着团幽绿的鬼火。“亵渎先祖……死！”他的巨掌拍向苏眠，掌风掀起的腥气里混着陈年的尸臭，还夹杂着淡淡的药香——是洗灵泉的味道，这守陵卫的怨气竟与皇陵深处的灵力相缠。

楚珩拽着苏眠侧身避开，算珠剑直刺骨巨人的膝盖。剑刃刺入时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砍在生锈的铁板上。他借着反作用力后退，却因右腿突然软跪倒在地，膝盖砸在白骨堆上，溅起一片骨渣。苏眠急忙扶住他，现他的裤腿已被血浸透——是之前被血蛇咬伤的伤口裂开了。

“楚珩！”苏眠的声音颤，玉镯的光芒骤然暴涨，将骨巨人暂时逼退。她蹲下身查看伤口，现蛇牙留下的齿痕处正渗出黑黄相间的黏液，周围的皮肤硬得像皮革。“是血蛇毒和骨鹰粪毒混在一起了！”她的指尖开始抖，从怀中翻出解毒药粉，却在倒出时洒了大半，“怎么会这样……”

楚珩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慌乱的动作。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却努力挤出个安抚的笑容：“别慌。”他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又看了看苏眠腕间的蛇形纹，“你看，蛇毒在避开血契印记。”果然，那些黑黄黏液在靠近红光印记时纷纷退散，“双星血能互相克制毒素，这是明远师傅留下的后手。”他突然轻笑，“就像我现在，能感觉到你掌心的灵力在帮我逼毒。”

苏眠这才注意到，自己掌心的血字正出微光，与楚珩伤口的红光相呼应，那些蔓延的黑纹竟在缓慢消退。她突然想起明薇手记里的话：“白家血脉主净化，楚家血脉主压制，二者相合，百毒不侵。”原来不是不会中毒，而是他们的血能相互解毒，只是这个过程会让彼此承受双倍的痛苦。就像此刻，她能清晰感觉到楚珩的经脉在灼烧，那痛感透过血契传来，让她指尖凉。

骨巨人的巨掌再次落下时，楚珩突然拽着苏眠往侧面翻滚。两人撞在族谱石壁上，震得无数金粉簌簌落下，落在伤口上竟传来清凉的触感——是先祖灵力残留。骨巨人的巨掌砸在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砸出个丈宽的深坑，坑底露出翻滚的黑泥，里面裹着无数白骨，正缓缓蠕动，像是有生命般。

“是骨池！”楚珩认出这是皇陵的核心，历代殉葬的守陵卫尸骨都埋在这里，“他想把我们拖进去同化！”他刚想拉着苏眠后退，却现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是根惨白的手臂骨，指骨正深深抠进他的皮肉，伤口处顿时传来火烧般的疼。

苏眠的玉镯立刻缠上那截臂骨，将其烧成灰烬，却见更多的骨手从黑泥里伸出，抓向两人的脚踝。骨巨人的巨掌再次压来，掌风带着令人窒息的压力，楚珩能感觉到体内的毒素在疯狂叫嚣，眼前阵阵黑——这是灵力透支的征兆。

“用族谱！”苏眠突然撕下裙摆，蘸着自己的血在石壁上涂抹，将被刮去的名字重新补全。她的指尖被石壁磨得鲜血淋漓，却在写到“楚明远”三字时，族谱突然爆出金光，金光凝成无数剑影，射向骨巨人。“明远师傅，谢谢您护着楚珩长大。”她对着族谱轻声说，像是在对长辈倾诉，“现在换我们来守护这里了。”

骨巨人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在金光中寸寸瓦解，露出里面幽绿的鬼火。那鬼火在空中盘旋片刻，竟化作守陵卫的模样，只是眼神清明了许多。“多谢……补全……族谱……”守陵卫对着两人深深作揖，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骨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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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消失后，骨池的黑泥突然沸腾起来，从中升起个石台，上面放着个青铜匣。楚珩刚走过去，脚下的黑泥突然剧烈翻涌，伸出无数骨爪抓住他的小腿，将他往泥里拖拽。苏眠急忙拽住他的手臂，玉镯的光芒与他的血契印记同时亮起，那些骨爪却像疯了般收紧，勒得他小腿骨咯吱作响。

“放手！”楚珩猛地甩开她的手，算珠剑反手刺入自己的大腿，借着剧痛爆的力气挣脱骨爪，却也因此喷出一大口血，溅在青铜匣上。匣子突然打开，里面放着半块玉佩，与他们之前得到的那半块恰好相合，只是玉佩上刻着的双蛇缠星纹中，蛇眼处嵌着两颗极小的红宝石，正随着楚珩的心跳闪烁。

玉佩合二为一的瞬间，骨池的黑泥突然平静下来，骨爪纷纷缩回泥中。楚珩瘫坐在地，按住流血的大腿，感觉体内的毒素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正疯狂涌向心口的血契印记。他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得像破风箱，视线开始模糊。

“楚珩！”苏眠扑过去抱住他，现他的体温烫得惊人，像是在高烧。她急忙将玉镯贴在他的印记上，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玉镯上出现一道新的裂痕。“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看着楚珩的血契印记变得越来越红，像是要从皮肤里跳出来。

“是血契反噬。”楚珩艰难地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按在自己的印记上，“补全族谱……激活了完整血契……两种力量在打架……”他的呼吸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却突然笑了，“你知道吗？初见你时，我以为你是骨鹰教的奸细……”

苏眠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这才明白明远手记里“双星血相生相克”的真正含义。她急忙将自己的血滴在玉佩上，试图用白家血脉引导力量，却见玉佩爆出刺目的红光，将两人裹进光茧。在光茧中，她清晰地看到楚珩体内的毒素正被血契力量一点点剥离，却也带起他大量的精血，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惨白。

“别怕。”楚珩抬手擦去她的眼泪，指尖的颤抖暴露了他的虚弱，眼神却异常温柔，“明远师傅说过……反噬过后……会获得……骨鹰的……克星之力……”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却突然用力握住她的手，“苏眠，若我活不下去……”

“不准说！”苏眠猛地捂住他的嘴，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心口颤，“你说过要一起走的，从雾岭到皇陵，从初遇到现在，我们都没分开过，不是吗？”她低头吻了吻他的血契印记，那里烫得像团火，“你的血在烧，我的也是，我们会一起撑过去的。”

楚珩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觉得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擦过她的唇，那里还沾着他的血。“好。”他轻声说，任由意识沉入黑暗，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她坚定的眼神，和腕间与他同源的血光。

光茧外，骨池的黑泥渐渐平息，露出池底完整的双蛇缠星阵。远处传来隐约的鹰鸣，比之前更近了些，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苏眠紧紧抱着昏迷的楚珩，将脸颊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能感觉到他的心跳虽然微弱，却与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同步，仿佛真的化作了一体。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他们的血，早已在一次次生死与共中，缠成了斩不断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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