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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另一边也有一个人朝尤修然面露微笑,向他解释道:“刚刚她还醒着跟我们正聊天呢,谁知这一会的功夫,她就又……”
“唉,她还特意嘱咐过要是有孩子过来看她,务必要把她喊醒……”
对方没有把话说完,就不由得轻声叹了一口气。
不用他把话说尽,尤修然就已经读懂了他的意思,院长妈妈看起来确实是没有多长时间了。
因此才会希望自己在还清醒的时候,能够尽量见到每一位过来看望自己的孩子成全了他们双方的心愿——看对方最后一面。
她是看她奉献出自己一大半的人生,自己的青春年华,养大的这群孩子如初升明日般的未来;
他们则是尽自己最后的心意,陪她走完人生最后的旅程,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对话
床上的女人很快就悠悠转醒,缓缓睁开了她沉重的眼皮。
然后,在她面前人的示意下,用那双因为病痛变得疲惫不堪,甚至可以说有些混浊的眼球,看向他。
她看了他许久,似乎在无声辨认什么。
也许是早就记不清他的名字和长相了?所以才会需要那么长时间来辨认?尤修然心不在焉地想着。
见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早就已经放下手中提着的暖水壶的张起元,便上前一步,靠近床边,开口打破了这场僵局。
只见他笑道:“院长妈妈,你是不是不记得他是谁了?要不要我跟您介绍一下?”
张起元刚要说出尤修然的名字,下一秒床上的女人却忽然开口了:“不,不用,我记得他。”
很快,院长便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整个人都斜斜地靠在床头上。
很显然,光是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就已经花费了她大量的力气,让她不停地喘着粗气。
张起元连忙为她端来刚才才倒出来,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晾凉的一杯热水,放在她的唇边,一边仔细叮嘱道:“水是刚打回来的,还热着呢,您小心点喝。”
那一瞬间,他们之间的角色似乎一下子互换了角色,曾经跟在他们身后追着用勺子给他们喂东西的人,是如今躺在床上暮气沉沉,似乎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的病人;
而当年年少无知的孩童,也已经长成一副大人的模样,在照顾当年曾经细心呵护过自己的人。
石院长勉强喝了半口水,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然后终于直直地看向尤修然,哑声开口:“小然,我还以为再也等不到你了。”
尤修然身影一动未动,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也许是听出来两人之间似乎存在什么矛盾和误会,张起元等人也逐渐在另一个更为年长的男生的示意下,暂时离开了病房。
独留下尤修然与石院长两人还在房间里。
尤修然依然保持沉默,目光不经意扫过房间内的陈设。
这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双人病房,只是此时此刻另一张床上空无一人,白色的被褥有些随意地耷拉在床边,眼见着就要垂落在地。
尤修然眉头微微蹙起,突然走上前两步,将那即将掉落在地上的被子一角,给扯了上来,顺手迭了两下,堆在床尾。
在这过程中,石院长一言不发,视线就静静地跟随着尤修然的身影移动。
直到他终于把被子给迭好,她这才再次开口:
“你小时候就是这样,十分乖巧,也很听话,最乐意做的事就是帮老师们的忙,哪怕只是给老师递一只笔,又或者从地上捡一张纸这样小小的忙,还要你能帮得上的你都会去做,而且每一次都会十分高兴。”
“有时候你还会特意跑到我面前来炫耀,其实希望我能够表扬你。”
石院长说着,似乎一下子陷入了过往的回忆当中,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只可惜,尤修然并不为所动,冷冷地朝她看过去,声音中像是不带任何波澜。
他说:“但你其实很少夸过我。”
听到这话,石院长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想开口解释,其实她并不是不想表扬他。
而是她当时成为福利院的院长时还太年轻,只好选择用严肃的表情来为自己在其他人面前树立威严,让人们能够更加容易信服和听从她所说的话。
因此,明明才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她就已经将自己打扮得比同龄人更加成熟,更显老气,梳着整整齐齐的发髻,穿着熨得笔直的套装。
就这样一眨眼,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她对外的形象一贯如此,不茍言笑,就算内心对孩子们的行为其实无比赞许,她顶多也只是向对方点点头以示鼓励,鲜少出言夸赞或者肯定对方的某些行为或举动。
然而,尤修然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此时此刻也只是随口一说。
他很快就继续开口说道:“所以说,当初你特意安排我平日里多看顾一下比我小的石嘉言他们,也是因为我足够乖巧,足够听话,对吗?”
终于还是在他的口中听到了石嘉言的名字,石院长忍不住闭了闭眼,而后很快又睁开。
目光直直地落进尤修然的眼睛,而尤修然也未曾闪躲,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只见她抬起一只手,捂着嘴巴咳了好一阵,这才再度缓缓开口:
“小然啊,不管你信不信,对于当初的事我其实一直都十分后悔。”
“既后悔同意当初那个大孩子和小孩子混合在一起分组管理的决定,也后悔在知道那件事之后对你所做出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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