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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清辞沉默的时候,谢朝真主动开口:“路上的电话是我学姐打来的。”
杯中的酒水一晃,荡开了圈圈小涟漪。时清辞又喝了一口,她的动作很急,幸好没在谢朝真的跟前呛出眼泪。
谢朝真继续说:“她是我直系学姐,一直对我很照顾。我们在同一个导师的手底下,她帮了我不少忙。这次她来到了h市,就在这两天,有个活动,问我有没有时间。”
时清辞眨了眨眼,说:“挺好的。”安静一会儿,她问,“她叫什么呢?”
“危崖。”谢朝真笑了笑,“危崖千仞,殆无寸土。听起来很险峻的名字。她的性格……怎么说呢?很符合这个名字给我带来的第一印象。我记得有一次我们要做一个关于‘打铁花’的课题,大家还在找相关资料时,她已经先一步找到传承人,跟随着他学那门危险的技艺。将千余度的铁汁打向十米高的花棚上,我们想都不敢想。”
“可她就那样去做了,课题结束了她还在坚持,直到一年后,她给我们看了‘东风夜放花千树’的浪漫。”
谢朝真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她的唇角扬起温柔的笑容,眼神中还藏着几分向往。
危崖的形象在时清辞的脑海中逐渐变得立体,她像是在挑战极限,或者说她自己就是极限。可随着危崖变得鲜活的同时,一根针扎到时清辞的心间。
那是别人的精彩。
那是她缺席的过往。
空缺的,总有一天会被别人填上。
不知不觉中,一杯酒已经见底了。
时清辞的内心深处焦躁不安达到一个巅峰,甚至伴随着一种生理性的呕吐欲望。
那熟悉的语调最终变成嗡嗡的轰鸣声。
就在时清辞以为自己即将失控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手贴上她的额头。
时清辞费力地睁大眼看着谢朝真。
雾蒙蒙的眼。
长睫已经被打湿了。
眼尾泛着红,有种脆弱的昳艳。
谢朝真猝不及防地想起一些往事。
当时时清辞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时清辞心中难受,眼睛睁开了又合拢。
两个的距离拉得很近,可在理智松懈后,身体更不可能去抗拒深刻在灵魂中的温暖。
谢朝真忽然说:“我以为未来的你也是这样。”
有一往无前的洒脱,有鲜花、诗和远方。
时清辞的身体颤抖了起来,许久,她才忍着泪说:“抱歉,让你失望了。”
谢朝真一定是故意的,在闹情绪的时候,就会来戳她的痛脚。
谢朝真没有失望。
她设想中未来的时清辞的确与现在截然不同。
她以为她喜欢的只是那种朝气蓬勃的张扬和棱角,她以为她在意的是不受拘束的自由和洒脱,但当她遇到这类和幻想中时清辞幻影叠合的人时,她只会产生欣赏,根本无法投入任何的爱恋。
褪去了记忆强行塑造的朦胧面纱后,时清辞身上有她预料之外的疲惫和沉寂,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被消磨殆尽,她被强行拉回现实。可破灭之后,她不是失望,而是开始心疼时清辞。可她很没用,被拒绝一次后就不敢向前了,于是陷入一半陷在过去,一半麻木地走向未来。
谢朝真收回手,坐在时清辞的身边。她替时清辞倒满酒,又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屏幕里正在热播青春偶像剧,画面明明暗暗,将两人的神色掩住几分。在主角们的对话里,谢朝真的声音响起:“毕业前,我到过你学校门口。”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了,将眼窝里的泪水憋住,不让它滚下来。
时清辞不知道这件事情,她没有询问,只怔怔地陷在沙发里,听谢朝真借着醉意继续倾诉。
重逢后,她们的对白干瘪得可怜,萦绕在她们之中的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言语的力量有时候过于浅白,难以表达内心情绪的万分之一;可有的时候又太沉重,能压垮她们自诩可以扛起任何事的双肩。
谢朝真又说:“我想看看你在的城市,也想再看看……”剩下的一个“你”字很轻,转瞬就被电视的背景音吞没。谢朝真低头喝酒,缓了一会儿才说,“当年我以为你快又能再见,从没有做一个正式的告别。”
时清辞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她一直在躲避谢朝真的视线,可在这一刻抬眸,颤声问:“所以你请我来是告别的吗?”
“我想过开始一段新生活,没有谁能够停留在原地。可为什么无法往前了?是因为没有告别吗?”谢朝真的声音中多了迷茫,她不知道要拿时清辞怎么办,记忆里充斥着摇动她整个青春的甜笑,再也没有人能够取代。“你呢?这些年遇到了什么?”她转了个话题,此刻她能意识到自己不甚清醒,但是问出来的时候,她仍旧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时清辞说:“玩游戏、工作加班。”她单调的生活乏善可陈,一直在两点一线中奔忙。她学会戴上面具,跟同事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关系。她好像已经忘记如何跟人敞开心门了。
谢朝真说:“你进了几次医院。”
如果是询问,时清辞会选择否认。可谢朝真的语气中充满笃定,不知道从哪听来了消息。她会给谢朝真展现自己的部分动态,但从来不会说坏事。怕她不关心,又怕她独自担心。“胃病、结石、小车祸。”时清辞轻描淡写。在谢朝真询问细节前,她提起一个人,“我们部门有个妹妹,在我住院的时候陪床三天,事后她跟我告白,我没答应。”感激是一回事,爱是另一回事,她心中有放不下的人,凭什么让人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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