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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懿合宫,并不想表现得像一个捉奸的妻子,反复提醒自己维持该有的体态和教养,但内心的悲愤以及凌乱的情绪,让我顾不得宫人的阻拦一路闯进大殿。
皇后从里屋走出,丝微乱,双颊泛红,朱唇红肿,让人极为容易便联想到那令人不愉快的事。宫女太监们纷纷请罪,说王妃坚持要进来他们拦不住。皇后潦草摆手让他们退下,神色略带尴尬道:“十妹急匆匆地来……是出了什么事?”
我没有回答,环顾四周,桌案上放着一盏茶,还冒着热气,泡的是上好的香螺片,十年仅有五斤产量,十分稀罕,这皇都内除了皇帝,就只剩下常昊王一个人喝这种茶;茶几旁搁置着一根拐杖,金漆虎头樟木身杆,我自然也十分熟悉,这是我亲自挑来的;风中隐隐传来一阵奇异的香味,混合着百合茉莉和薄荷三种清香,是他脚掌受伤后涂抹的膏药,还是我每日三次为他亲手上的药,香味就从那翻滚的墨绿色帷帐后头传出。
冷笑着什么也没说,慢斯斯地在桌案前坐下,皇后差人上茶,我说不用了,端起桌上那盏旧茶喝了起来。不愧是上好的香螺片,回味甘甜口齿留香,他一向是极有品位且懂得享受的人,包括对女人。眯起眼睛,细细看着眼前略显局促不安的皇后,微颤的睫毛宛如轻摆的羽扇,那不安的神情都如此楚楚可怜。
被我盯着,皇后如坐针毡,不自然地微动身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说道:“十妹真随性,这别人喝过的茶也便罢了吧,姐姐唤人再给你泡来。”
放下茶盏,我微微阖眼,似笑非笑,“姐姐错言了,这世上只有三个男人才会让我不介意共用同一盏茶,除了我那两个宝贝弟弟,便是……”将尾音拉得懒怠而绵长,却没说出。皇后强笑着问还有谁,我将视线从帷帐那扫过,道:“还有我的丈夫。”
手指用力扯拉,面色仍做平静,皇后道:“十妹说笑了,这……这是姐姐方才用过的茶,你这会不也喝了?”
不愧是这后宫最会伪善的女人,我微微笑起,和声道:“是了,说笑的呢,姐姐用过的我当然也不会介意,就怕姐姐会介意了。”
皇后神态稍霁,“怎么会呢,姐姐欢喜还来不及。”与我又随意唠叨了几句。
我再度端起茶盏,看着微绿的茶汤映出自己那双冰冷的眼睛,是属于女人的嫉妒,让人厌恶。
手一放,茶盏在地上摔成碎片,溅湿我半边裙角。皇后惊起,她赶忙关心问:“妹妹你没事吧,有没有烫到!”
我坐着,挺直腰杆,平淡地告诉她不用紧张,茶盏是我故意打碎的,“这宫中的东西不好带出宫外,但也不喜欢别人碰我用过的,便只好摔碎了,姐姐不会怪罪吧。”
“不,怎、怎么会呢。”皇后笑着,茫然站立。
我起身朝她走去,一步步慢悠悠的。她竟害怕地跌坐回椅子上,手指一下下用力抓着扶手,尽管竭力掩饰,眼中还是透露出一丝恐惧。是的,这后宫哪个女人不怕我?就连之前人人畏惧的史湘妃都被我逼死,在她们眼里,我早已是蛇蝎心肠,狠毒更甚史湘妃的女人。
自嘲笑笑,自然不能枉担了这名声,我冷脸靠在皇后的耳畔,轻声道:“请你记住,茶盏我可以与你共用,但男人绝对不会与你共享。共用了我的茶盏,可以摔碎,共享了我的男人,我会让那共享者悔不当初,明白么,五姐?”
皇后苍白着脸茫然点头,我淡淡一笑,恢复了温婉的模样,盈盈欠身告退,临走前随手抄起桌案旁的拐杖带走,皇后乍见那东西,惊愕地悚了一下,又佯装什么也没看见,笑容满面地将我送出,还嘱咐着想她了便多来懿合宫走走。
与她虚应几句,叫她不用送了,目送她回到屋内,我站在门扉旁并未离开。
许久,屋内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皇后幽幽埋怨:“你还笑,我现在这心里还疙瘩着呢!”
男人问:“芮媛,你怕她?”
皇后回道:“她的手段我是见识过的,怎能不怕?你也看到了,她是容不下我的,哪天我怕是怎么被她整死了也不知道。”
善于伪装的女人,用一种我见犹怜的语态将我贬斥。
男人道:“别怕,我会保护你。”
随后是一阵衣衫厮磨的声响,便闻皇后叮咛一句:“你好坏。”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转身大步跑开,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被深秋的寒风吹得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怎不认得他的声音,昨日还笑吐情话,说着只爱我一人,余音犹且绕耳还未退去,转眼怎似换了皮面和心肠,拥别人入怀?还是我的姐姐,还亲热地叫着她的闺名!
将他用的拐杖愤愤地摔在地上,用力地踩,死命地骂,这满腔的悲愤却得不到丝毫的疏减。
看着被土堆里脏兮兮的虎头樟木拐杖,再昂贵的物品沾了脏东西,看上去都是如此不堪,就像爱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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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三天了才能拄着拐杖下床走路;再想起,那夜豁出命与我共死的决心,怎可能是假的?
此刻明明恨他恨得要命,怎偏想起的都是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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