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4
十二月十七日,论公历已是1897年1月19日,但还算丙申年。这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一切腐烂的东西都烂到了极限,仿佛悬挂于树梢的那些风干的果子,微风一吹便会跌落尘埃,而一切新生的事物,则在积雪烂泥的掩埋下,悄悄钻出坚硬的冻土。想想这一年所经行的北京、上海、南京、武昌等地,谭嗣同觉得自己真像天空中被风雷催动的一朵云,飘来荡去,莫知西东。人还刚过而立之年,他却已深尝浮生之哀乐。旧年已所剩无几,明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他虽然抱有新气象的希望,但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难熬的,会将一个人吞没。
如果说空间的转换,在无形之中塑造了时间,那么身居其中的每个人,也就有了各自不同的命运。谭嗣同到南京后,抓紧处理完一些杂事后,就投入了撰写《仁学》的紧张工作之中。他在写给汪康年的信中说“已得数十篇矣,少迟当寄上”。早在上年八月吴雁舟来南京代表梁启超约稿后,谭嗣同就开始构思并撰写,中间虽有办矿等其他事务耽搁,但他一直断断续续地在撰写。
在撰写过程中,谭嗣同曾将一部分书稿拿给梁启超看过,并征求对方的意见。梁启超在《三十自述》中说:“复生著《仁学》,每成一篇,迭相商榷。”谭嗣同多年来遍读古今典籍,却又苦于找不到方向。就像是一个人到了陌生的地方,从一个路口到另一个路口,看着都像是能够走出去,可是太多的岔路让他不知到底该选择哪一条路。有些岔路走下去,就成了找不到出口的死胡同。他的好友宋恕看了《仁学》,又拿给浙江余杭的维新人士章炳麟看,章“怪其杂糅”。这确实道出了《仁学》短板所在。
①哲学思想
谭嗣同重视“仁”这一观念,康有为则认为是受了他的影响,梁启超也在《仁学·序》中作此看法。实际上,谭嗣同仁学思想的主要来源仍是张载和王夫之的思想。谭嗣同在二十五岁以后,受张载和王夫之这一思想传承的影响极深。至于康有为,不过是起到一个助缘的作用。张载的《正蒙》是儒家“天人合一”的宇宙观,他本着儒家的入世精神,强调宇宙不是虚无,而是实有。张载受《易经》的影响很深,他认为气中蕴含着相荡相感的阴阳二性,因此气不会停止在太虚的状态中,而是“升降飞扬,非尝止息”。他的宇宙观是动态而非静止的,不过这种动态并不妨碍宇宙之和谐。
王夫之虽自认是张载的思想传人,但他的思想有其独立性和复杂性。张载本着“实有生动”的观念去发展其气一元论,王夫之则顺着这个思路,进一步发挥儒家的入世精神。他批判宋儒的理气二元论,认为理是气的属性,气在理也在,理与气是不能分开的。谭嗣同在三十岁以前所写的札记中,已有承袭张载和王夫之所阐扬的“气一元论”的倾向。这种倾向在《仁学》里仍然支配着他的宇宙观。
谭嗣同撰写《仁学》时所依据的“思想资料”庞杂,除了张载、王夫之的气一元论,其中还包含为今文经学家所推崇的儒家经典、老庄著作和墨子,以及陆九渊、王阳明的心学。他在《仁学》中还引用了一些自然科学和西方的社会政治学说,以及以黄宗羲为代表的反对君主专制的民主思想,同时也吸收了佛教的轮回和性海之说、基督教灵魂不死之说。这些“思想资料”在哲学观点和社会政治上存在着或大或小的矛盾,但谭嗣同都将其作为自己的理论渊源,这就难免会陷入矛盾与混乱。
《仁学》作为一本哲学文本,是相当枝蔓芜杂的。有些东西于他而言,也是糊里糊涂的,因为和传统的知识结构完全不同。尽管如此,谭嗣同抓住了信仰的问题、人心的问题,所以他提出了“以心挽劫”,弄佛学,弄西学。在西学当中,他想把这些东西化解,最后搅成一锅粥。我觉得这也是中国人的一个思维方式——本质主义。老认为有一个东西是一点就破,全盘皆赢。谭嗣同的心路历程在其中都有体现,一种是日趋强烈的宗教心灵,另一种是他因受多方的影响而思想领域逐渐开阔,再一种是他对文化和政治的态度日趋激烈。谭嗣同的看法和想法,虽然有些地方失之片面,甚至是幼稚的、天真的,但他的可贵之处在于一个“仁”。他认为这个价值是儒家伦理思想的精髓,是所有道德观念的总汇。
谭嗣同把原来继承张载、王夫之的物质性的“气”用了一个叫“以太”的科学概念,其希腊文的原意是燃烧、点火,是古代希腊哲学家设想出来的一种媒介。谭嗣同找到这个假设的物理学名词后,感到无比的高兴。因为在他看来,用朴素的气一元论来说明物质世界的自然现象和精神现象还很牵强。他指出:宇宙间充满着“以太”,大到地球、太阳系和银河系以至其他更远的天体,小到一片树叶、一粒尘和一滴水,它们都是“以太”凝结而成,并使之同其他事物相联系。谭嗣同不仅认定“以太”具有“不生不灭”的性质,而且由于他相信“以太”具有能使各种事物“互相吸引不散去”的功能,就断定“以太”具有“知”的属性。就是金石、砂砾、水土等,它们既能在与其他事物的联系中相互作用,也就不能说“无知”。就像他认同佛教教义,其中包含着的许多善意的成分,即使对于那些不相信的人,也是有意义的。就这样,“仁”就伴随着“以太”而成为《仁学》中的重要范畴。
谭嗣同经常会走出困顿身心的公馆,漫无目的地走到大自然里,或是寺院中小憩身心。这与他的身体状况有关,也与他此时的心态有关。他看见天空明朗、阳光普照,大地如同洗濯后那样洁净,飞禽走兽悠然自得,草木欣欣向荣。而这一切在谭嗣同看来,也是“仁”的一种体现,是由“以太”的“动”而促成。谭嗣同根据《周易》强调“动”和“变易”的观念,并结合西方传来的进化论,认为客观世界的事物由于运动变化,才不断向前发展。他相信生物进化,相信它们能够从低级到高级,越到后来越超过前人,并由此发展为“日新”学说。他认为天地、日月、草木以至人的血气,都因能够“日新”才不丧失它们各自具有的特点。也正是因为他重视事物的运动变化,所以提倡“破对待”。所谓“破对待”,也就是破除事物的矛盾。谭嗣同主张运用“格致”即物理、化学方面的知识来“破对待”。在他看来,事物的运动,并不是绝对运动和相对静止的统一,而是瞬息万变、根本不存在相对的静止状态。他说:“旋生旋灭,即生即灭。”由此,谭嗣同论断,对于“大小”“多少”“长短”“久暂”等“对待”,也按照这一说法去理解。
禅宗认为人要活出三重境界,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取决于你所达到的境界。人的境界决定于“小我”与“大我”的分界。“小我”则是以自我为中心,“大我”则是把小我放大到与时间、空间等量齐观,小我融于宇宙之中而与宇宙合一。在这种境界中,与“小我”有关的一切都全部消失,人从“小我”的烦恼中得到解脱。仁在谭嗣同的思想里不仅代表一种道德观,更代表一种宇宙观。正如他在强调仁为诸德之冠时所说:“天地亦仁而已矣。”
谭嗣同在《仁学》里抛开那一代知识分子所谓儒家正统,深度地去探究生命问题,宇宙观、人生观的问题。在佛学方面,按照当时梁启超的回忆,谭嗣同最感兴趣的是华严思想。这出自《华严经》——佛教里一部经典著作。《华严经》提出了一个重要的佛学思想,就是对待生死的根本看法。它说人的生命其实就像宇宙中一个巨大的能量场,它是不灭的。而我们形体的这一生,只是一个能量的暂时的显现,你到下一世可能以另外一种能量显现。
在钻研佛学的过程中,谭嗣同把佛学宣传的“一多相容”和“三世一时”的观点奉为“真理”。这两个观点都是华严宗的法藏提出的命题,“一多相容”是说事物的本体和现象能够互相包容,而“三世一时”的意思是,任何事物的生灭非常快,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体现了它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历程。佛教上讲到对生死问题的彻底看法,其实需要一定的实践性,也就是我们讲的修行。佛教里对生死的看法,一类是靠智慧,一类是靠意志力,而这让谭嗣同的信仰成为他的力量。谭嗣同这个人意志力很强。他用意志力来说服自己,生命其实是不会断灭的,是不断循环往复的。
在《仁学》中,谭嗣同还着力阐述了他的认识论。让人感到遗憾的是,他不仅没有使认识论和自然观保持一致,反倒由于采用不同的“思想资料”,而使二者处于分离的状态。他论述自然观,主要是依靠他所掌握的一些自然科学知识作为根据,所以表现出了相当鲜明的唯物主义色彩;而在阐发他的认识论时,却把自然科学知识丢在一边,完全以佛教法相宗(唯识宗)的学说作为理论基础,是一种唯心学说。在他的自然观里,“以太”被规定为万物的本源和媒介,是物质性的东西;“仁”则是由“以太”把各种事物贯通为一体而形成的绝对平等、同一的状态,它是一种精神现象。但在认识论里,他用“心力”代替了“以太”,将“以太”能传播光和电,能递送信息的功能寄寓于“心力”之中,认为“心力”也能“感人使与我同念”,通过“心力”消除人与人之间的隔阂。
②批判思想
谭嗣同在仁的观念里融摄了儒家以外的许多思想,也由此产生一种激进的抗议精神。他认为,“名教”的“名”是统治者主观创造的,并无事实依据,意在“钳制天下”,即从精神上奴役被统治者,从而束缚他们的行为。在人世间到处都是名的笼罩和桎梏。名似乎在人世间布下了天罗地网,因此要完满地体现“仁”,就要做到“冲决罗网”。封建统治者公开要求被统治者遵循其所制定的“忠”“孝”“廉”“节”等道德规范,并且通过文学、艺术、宗教、教育和政令等方式,大力宣扬这些道德规范,造成一种笼罩于整个社会的浓烈气氛,使被统治者的心理陷于麻木甚至蒙昧的状态。
这种抗议精神最大的特色就是以仁黜礼的思想。就仁而言,谭嗣同认为礼是一种障碍,只有把这种障碍除去,仁才能完全实现。他在《仁学》里展开对礼的全面批判,而这批判的主要对象是礼的核心——“三纲”(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思想,其中攻击最烈的是“君臣一伦”。他觉得中国传统社会充满了壅塞和隔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无法充分地交流,心灵无法沟通。谭嗣同认为,君主制度是造成壅塞和隔阂的一大原因,而君主制度的根源就是人的私心。所以从仁恶立场来看,君主制度不但违背了仁所蕴含的平等精神,而且也违背了仁所代表的“通”和“公”的思想。从此出发,他在《仁学》里痛斥“君统”,指出两千年来“君统”在中国造成了“大盗”与“乡愿”并存的世界。诚如他所言“惟大盗利用乡愿;惟乡愿工媚大盗”,“由是两千年来君臣一伦,大为黑暗否塞,无复人理,沿及今兹,方愈剧矣”。
谭嗣同在《仁学》里不但否定了传统的“君臣一论”和两千年来的“君统”,还提出了新的“君主”观念。他认为“忠”实际表示“中心”,即待人接物一律均等、“心”无偏袒,是人与人之间双方都应有的道德,如果把它解释为臣民单方面在道义上对君主应尽的责任,那是不符合“忠”的本义的。人来到这个世界,本无所谓君臣,皆民也。民不能相治,也无暇相治,于是共举一民为君。君主是大家共同选举出来的,不是君择民,而是民择君。
谭嗣同对汉朝以来的各个朝代提倡“尊君统”和“忠君”的儒生,进行了尖锐的批评和攻击。例如唐朝的韩愈在《原道》里宣扬君主生下来就是发号施令的,臣僚辅佐君主统治人民,人民则必须老老实实地从事生产和贸易来供养统治者。谭嗣同认为韩愈的这种说法完全是谄媚君主,把人民视为“犬马土芥”。到了宋朝,程颢、程颐、朱熹等理学家,更变本加厉地鼓吹君权至上,得到君主的特别赏识。几百年过去,时至今日,许多守旧的官僚、士大夫,他们仍抬出程朱理学作为反对变革的理论根据。
谭嗣同不但批判“君为臣纲”,而且对“父为子纲”和“夫为妻纲”也提出批判。他宣称父子平等,“父权”是不合理的存在,而“孝”更不应该成为富有政治性的不可触犯的道德规范。至于“夫为妻纲”,也是人与人之间不平等关系的体现。他认为“重男轻女”是最“暴乱无理”的表现。他指出,传统社会的性关系是以女人为牺牲的。有钱有势的男子,娶妻后又讨小老婆,终日纵情于淫欲之中,毫无顾忌。而妇女偶然失身,却被视为不可原谅的罪责,往往将其杀害或逼其自尽。他尤其痛恨那些将女婴溺死之人,咒骂他们比豺狼虎豹还要凶残。他同情妇女在封建包办婚姻中遭受的困难,而不能自己选择配偶。她们的丈夫“自命为纲”,对她们不尊重,甚至给予非人的待遇。虽然她们不堪与丈夫共同生活下去,但仍不能“下堂求去”,没有要求离婚的权利;有的丈夫已死,也不能改嫁,只有忍受种种痛苦,默默地忧郁地断送自己的一生。谭嗣同在描述妇女的不幸遭遇时,洒下同情的泪水,发出愤怒的呼号。他不但要求人性的解放,而且要求男女两性的平等。
谭嗣同主张将君臣、父子、夫妻之间的不平等关系打破,而归之于平等的“朋友”关系。唯有如此,才能使人与人之间长期存在的对立和隔阂得以清除。他认为朋友之伦应该取代三纲而为五伦之中心,人际关系应该以朋友关系而非三纲为圭臬。
③变革思想
谭嗣同喜欢阅读古人留下的兵书战策。有人将其视为男人征战杀伐的秘诀,可是在他看来,瞬息万变的战场如同一个国家的命运有着各种变化的可能。谭嗣同在写给友人的信中曾说:“夫大《易》观象,变动不居,四序相宣,匪用其故。天以新为运,人以新为生。汤以日新为三省,孔以日新为盛德,川上逝者之叹,水哉水哉之取,惟日新故也。未生之天地,今日是也;已生之天地,今日是也,亦日新故也。”人生活在这天人一体的宇宙中,并不是一片静寂,而是一个生生不息、充满着活跃变动的过程,而且这个变动不是一种机械式的变动,而是一种创造性的变动。
由于西方文化的影响,这些环绕“变动”观念而展开的传统思想,在《仁学》中已质变为一种歌颂动力的勘世精神。他赞美西方充满动力的机械文明和工商社会,特别指出“西人以喜动而霸五大洲”。他对中国传统社会深表责难,认为在传统社会中,处事做人以柔静为主,而柔静代表一种生命萎缩的态度,与仁所代表的“生生不息”的态度大相径庭。此外,他在“柔静”之外,特别提出传统所谓“俭”德来批判。每个人都知道柔静是道家的态度,而“俭”在传统社会里却是人人都尊重的美德,可是在“俭”德之后却隐藏着一种与柔静相似,代表着保守、消极、怯懦、萎缩的心态,他说:“中国守此不变,不数十年,其醇其庞,其廉其俭,将有食槁壤,饮黄泉,人皆饿殍,而人类灭亡之一日。”
谭嗣同针对“柔静”而提出“动”的观念,针对“俭”而肯定“奢”的观念。所谓“奢”,即工商社会注重开源以使世界变得日益丰盈富有的心态。对于谭嗣同而言,“仁”代表自然人性的解放、生命的发扬、宇宙的繁荣滋长。从这些观念出发,他批判了传统社会。
谭嗣同的批判,是从批判君主专制而来。当然在19世纪末,批判君主制度已非首创之举。谭嗣同的批判有着更深层的原因。他在阐释“仁”这个理想时,特别强调“通”的观念。他觉得中国传统社会充满了壅塞与隔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无法充分地交流,心灵无法沟通。而这一切,都是君主制度造成的。君主制度的根源就是人的私心,所谓“君主视天下为其囊橐中之私产”。所以从仁的立场来看,君主制度不但违背了仁所蕴含的平等精神,而且也违背了仁所代表的“通”和“公”的理想。从此出发,他在《仁学》里痛斥“君统”,君主以“天”之子自命,为所欲为,残民以逞,臣民若不服从,则以“叛逆”的罪名而立即杀害,并株连其亲属,实际上,君主的宝座却是真正从“叛逆”中夺取来的。君主常用“伦常”来钳制臣民,而他们才是破坏“伦常”的魁首;他们的妃嫔多得不计其数,却又不允许别人过夫妻生活,下令将宫中的男人“割势”。
谭嗣同指出,君主的宝座,原是“公位”,“人人可以居之”,如果君主“不善”,人人都可以把他杀掉。如此算不上“叛逆”,而是正义的举动。因为“君主犹是耳目手足,非有两鼻四耳,而智力出于人”,所以人民不应该绝对服从他,听任他作恶而不管。他说,在远古的人类社会,本来不存在君臣关系,后来由于需要有专人管理生产和生活的事情,才由大家“共举一民为君”。民是“本”,而君是末。世上没有因“末”而累及“本”的,难道可以“因君而累及民”吗?君既由民共同推举,也就可以由民共同废弃。他所说的“君”,并不是皇帝,而是由公民选举产生的总统。因为他的语句里出现了“前有尧与舜,后有华盛顿”,他大呼“止有死事的道理,决无死君的道理”。也就是说,人们只应为国事而牺牲,决不应为君主而“死节”。
这些思想显然是受了西方民主思想的影响。学者张灏认为,谭嗣同之接受民主思想,是透过仁所代表的道德理想主义的观点,而不是当时的一般知识分子基于富国强兵的功利主义的立场。他认为“君主制祸,无可复加,非生人所能忍受”。
谭嗣同对“三纲”做了彻底的攻击,当这些重重的罗网被扫除之后,他所追求的“仁”的精神——无私的爱才能“通天地万物人我为一身”。为了体现仁的精神信念,任何外在的制度、法规、习俗、仪式甚至学说、理论都可能构成障碍,因此都要超越,都要否定。谭嗣同的言论过于激烈,因此失去生前发表的机会。戊戌政变后,梁启超、唐才常分别把所藏原稿或抄本先后发表于《清议报》和《亚东时报》,梁启超还为此书写了序言。后来,梁启超写作《清代学术概论》,称赞谭嗣同的《仁学》是“打破偶像”之书、“冲决罗网”之书。谭嗣同在《自序》中也层层撕开冲决的罗网:“初当冲决利禄之网罗,次冲决俗学若考据、若词章之网罗,次冲决全球群学之网罗,次冲决伦常之罗网,次冲决天之罗网,次冲决全球群教之罗网,终将冲决佛法之网罗。”时至今日,捧读《仁学》虽让人有血脉偾张的快感,但其中的思想局限让人难以认同。在时间的冲刷下,昔日之新也是今日之旧,更何况彼时的谭嗣同接受新学及西学的时间不长,还不能融会贯通。不要说今日读来有过时之感,在风云激荡的大时代背景下,仅仅数年之隔,亦有隔世之感。诚如梁启超后来所言:“驳杂幼稚之论甚多,固无庸讳,其尽脱旧思想之束缚,戛戛独造,则前清一代,未有其比也。”尽管如此,梁启超仍竭力为其开脱:“由今观之,其论亦至平庸,至疏阔。然彼辈当时,并卢骚(卢梭)《民约论》(《社会契约论》)之名亦未梦见,而理想多与暗合,盖非思想解放之效不及此。”
冬日的光阴总是那么绵长,太阳照到的地方万物是明亮的,待到山墙的另外一边天地便混沌起来。1897年,无论康有为、梁启超还是谭嗣同,他们像候鸟一样受一种神秘力量的驱使从北京、上海、南京、武汉,甚至湖南的浏阳和长沙迁徙,他们的迁徙虽然并不仅仅为了寻找政治或是经济上的庇护,但迁徙造成的则是中国近代思想火种的一次次播撒,一次次蔓延。
这个冬天,谭嗣同仅仅拜访和接待了几个平日跟自己有交谊的朋友,大多时间,他都一个人躲在南京东关头公馆里从事理论研究和写作,有时奋笔疾书,有时什么也不做,就是静静地坐着。
这一日,谭嗣同在南京公寓读到《时务报》上严复写的《辟韩》时,不禁大叫“好极好极”。他读过严复翻译赫胥黎的《进化论与伦理学》(《天演论》),这是一个比他小一岁,与他一样经受了近代西方文化洗礼而自负的年轻人。严复在《辟韩》里,借着对唐代文人韩愈《原道》的批评表达了对民主的赞同。韩愈把圣人的形象抬高到超人的地步,而把民众描述成了一个个完全呆滞的无灵魂的肉体。在严复看来,这种对民众体力、智力和道德的严重低估和漠视,成了近代中国可悲地衰落的一个主要原因。谭嗣同没想到,严复的这篇文章引起轩然大波。张之洞“见而恶之,谓为洪水猛兽”,并授意一个叫“屠仁守”的御史撰写《驳论》一篇,并以《辨〈辟韩〉书》为题,发表于《时务报》。严复在一封家书中懊恼地说,其实他已经猜测到了授意写批驳文章的人十有八九是张之洞本人。
此时求新求变之人毕竟是少数,从睡梦中醒来的人也是少数,人群中多的是麻木者、保守者,还处于昏昏然的状态。对于梁启超、谭嗣同和严复这样醒来的人是痛苦的,他们看到现实的危险性,于是大声疾呼,奔走相告。而那些仍昏睡者显然不适应他们的做派,认为他们是危险的,搅了自己的好梦。据说,张之洞还放出话来要找严复的麻烦。严复恐罹不测,找了郑孝胥等人从中说情,方才平息此事。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小说简介影视女配她多子多福作者宁檬萌不萌文案穿书穿影视拆官配多子多福内容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不含正史1甄嬛传-宜修1和2是新手期,不好看,不是爽文,建议跳过2甄嬛传-安陵容建议从3看3甄嬛传瓜尔佳文鸳开局告发熹贵妃私通4如懿传富察琅嬅5甄嬛传年世兰从冷宫假孕开始逆转6甄嬛传宜修从被废开始翻盘7如懿...
秋天是一个会令人感受悲伤的季节,无论是萧条凉凉的秋风,还是淡黄的落叶,带给人的感觉都是一片凄凉,但是,如果不是很悲观的人反而会很喜欢秋天这个季节,微凉的秋风拂面会让人很舒服,又不会像夏天那么热,而江若雪就不是一个悲观的人,她特别的喜欢秋天,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享受着凉风拂过秀的舒服感觉,她嘴角露出了迷人的笑意,从她身旁经过的男人都会忍不住的把目光留在她身上片刻的时间,甚至有些失态的,更是惹来了身旁女友的白眼。江若雪外面穿着一件淡黄色的风衣,美丽典雅的俏脸上,双眉如画,眼波似水,柔软饱满的红唇,娇俏的瑶鼻,浅浅的一抹微笑,瞧起来风情万种,冷艳动人,里面是一条黑色的包臀裙,那露出一截的肉丝...
京圈太子爷江祁安好不容易凭自己实力得到家族认可当上家主,还没来不得高兴呢,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他穿书了还是她继妹写的言情霸总小说,他还是爱而不得的男二?对此,江少爷表示什么深情男配剧情他是不可能走的!他要只想在这个世界过好他的人生,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还和原本小说男主交上了朋友,不过这个男主看他的眼神怎么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