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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谢家,管家就迎了出来,她万年不变的冷静面容终于有了变化,急迫由内而外地从她身上显现出来。
“快送家主回房!”
她身后跟着一个佣人,正抱着医药箱。都说久病成医,管家也多少归在此列,她一看谢拾青的状态,就从医药箱里拿出了对应的药物,又叫人端来一杯温水。
可谢拾青不喝。
她的眼里没有旁的人,也不在乎自己在哪儿。刚和钟宁见面的时候,还能多少控制自己一下,现在和人挨上了,整个人就完全脱离了现实世界。
眼里只能看到她,耳朵只能听到她,外界的一切变化,已经收录不进她的脑子里了。
管家哀求地望着钟宁,“钟小姐,帮帮忙吧。”
谢拾青现在不再哭了,也许是钟宁的安抚起了效果,但她仍旧紧紧扒着人不放,满心满眼地注视着,不住地小声呢喃,询问:“不会走?不离开我?”
她不顾身上的伤,钟宁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人对自己造成二次伤害,一边应声,一边稳稳地抱着她上楼,想把人放到床上,却没放下来。
谢拾青的胳膊就挂在她身上,怎么也不松开。
甚至因为她的举动,刚停下没多久的眼泪,又一次冒了出来。也不大声地去哭,只是一个劲地往怀里去贴,要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
她的衣襟早就被泪水打湿了,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很快又有滚烫的泪水将它煨暖。
钟宁很想叹气,到嘴边又忍下了。
她现在要是叹气,会不会被谢拾青误认为是对她的嫌弃和不耐烦?
这样一想,她就放弃了把人松开的举动,就这么抱着她一起靠在床上。
敞开自己的怀抱,去搂着她,安抚她,用掌心拭掉谢拾青面上的泪水,用柔软的唇去吻她的额头。
“我不走。”钟宁说,“我就在这儿陪着你,拾青,别怕,别怕。”
她抓过一张薄毯,把两个人一起裹住了,尽量不留什么缝隙,去营造一种安全的空间感觉。
或许有效了吧,又过了十来分钟,谢拾青的情绪就很快稳定下来了,倒不是说她恢复了正常,但的确是不再哭了。
钟宁就说:“我们把药喝了好不好?”
谢拾青顶着一张哭皱巴的脸,是毫无美感可言的。人在痛哭的时候怎么可能好看,她整个人都是红的,眼圈肿得像被谁打过,头发也是湿漉漉的贴着皮肤,狼狈地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
她仍在抽噎,因为哭了太久,虽然此时眼泪没有在流,可呼吸却仍旧断断续续的,一时半刻平静不下来。
钟宁抚着她的头发,从管家手里接过温热的湿毛巾,仔仔细细地擦掉她的泪痕,不让干涸黏腻的泪水和汗水停留在她脸上。
那是很难受的。
“拾青,喝药好不好?”
谢拾青缩在她怀里,擦脸的时候,很乖地仰起脸,但喝药的时候,就装作听不到了。
钟宁其实有想到一个办法,假如她说,不喝药就走了,谢拾青肯定会喝,而且是急不可待地去。
但这样做显然是对她精神上的一种逼迫,固然可以让她喝药,可行为上是在雪上加霜。
所以她只是哄着,低声的,柔和的,晨风是如何吹皱湖面,柳絮是如何落在地上,她就用同样轻柔的声音,附在谢拾青的耳边说话。
“你今天吃过饭了吗?”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药是不能空腹喝的,本身就很伤身体,空腹就更伤胃了。
话是问谢拾青的,她的视线却看向助理,助理摇头。不用嘱咐什么,管家就去吩咐厨房,熬一点米粥来。
用锅熬粥很快,只要水开,粥就熬得差不多了。
现在可不是讲究美观的时候,要得是速度,不出十分钟,一碗粥就被端着送了上来。
管家把它分成了好几个小碗,放在一旁晾着。
钟宁从裹得严严实实的毯子里伸出两只手,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拿着勺子。
“啊……拾青,来张嘴,吃点东西,啊——”
时间很短,米粥还是熬得很软,散发着清淡的稻米香气,钟宁端到唇边吹了几下,再把勺子送向谢拾青的嘴边。
喝了一口粥,谢拾青抽噎也停了,仿佛这是什么百病尽消的灵丹妙药,吃上一口,立刻药到病除。
一种狂喜的幸福从天国降临,落到了她身上,使她目眩神迷,周身骤然间迸发出了一种神采,所有的病痛都远离了她,所有的谵妄和惊厥也四下退散,她躺在爱的怀抱里,神情是近乎狂热的。
“宁宁,你原谅我了,对不对?”
她嘴角的笑容不自然地扩大,喜悦不分青红皂白地控制着她的四肢百骸,叫她欢喜地忍不住想要扭动。
“你喂我吃东西,你原谅我了,我们还在一起,是不是?”
她的心脏再一次激烈地跳动起来,根源却同之前截然相反,面上的晕红,也变了另一个含义。
“你原谅我了,宁宁原谅我了,你还爱我……”
钟宁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没有应答,可这举动比一百句爱语的效力都要强烈。
谢拾青极其安分地喝光了碗里的粥,还主动提出要把药喝了,因为这是钟宁希望她去做的。
药里有镇静的成分,喝了没多久,她就昏昏欲睡起来,眼皮也止不住地向下沓,上眼皮要和下眼皮待在一起。
钟宁一直抱着她,搂着她,神态是近乎悲悯的,心情是复杂难辨的。
一直到谢拾青彻底陷入了沉眠,她才把人放下,盖好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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