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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瑱摩挲着这铅字印刷的纸张,感受着来自于文字的温度。他果然没有选错人,陈晓礼的的确确是个不会添油加醋,一腔热血只想要揭开真相、为死者沉冤昭雪的好苗子。如果可以,他也挺希望陈晓礼能来他们支队做个专门负责对外公开真相的编辑的。
只是不过一个突如其来的小想法,他想过也就过去了。将报纸揣在怀里,一转头他就差点撞上个人。
“不好意思。”他揉了揉鼻尖,也没多看就准备擦身过去,可那人却开了口。
——“贺瑱。”
清冽如清泉般嗓音,将他那熏出来的半分醉意尽然洗去。他茫然地啊了一声,抬眼看着宋知意。
可宋知意却不再言语了。
贺瑱轻舔了舔略显干涸的唇角,似是稍有窘迫:“你也出来溜达醒酒?”
宋知意嗯了一声,又是无言。
贺瑱有些尴尬,偏过了头去,就看见马路对面咋咋呼呼的人不正是在一中撞见的粉毛。
粉毛把那头明晃晃的颜色染回了黑的,可还是一个劲儿地推搡着他面前的男生,好似下一秒就要把人按在地上打一顿一般。
贺瑱悄无声息地就到了他身后,当即朝着他的屁股来了一脚,踹的粉毛一个踉跄,怒气冲冲地骂道:“他妈谁啊!谁踹你爹啊!”
结果一转眼看见是贺瑱,他立马偃旗息鼓,恨不得跪地求饶:“警察叔叔,我错了。刚才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贺瑱拎着他就像是个小鸡仔一样:“怎么又欺负人?不怕我这次接着找你爸了?”
粉毛当即讨饶:“警察叔叔不是这样的!说真的,我特后悔,我是之前欺负王宁,但也没想着真的逼死他。我知道错了,真的……这个人是之前欺负学校里那个小胖来着,我就是教训他一下,让他别再欺负人了。我真的知道我以前不对了!”
贺瑱赶忙松开了他,心里堵得慌。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犹豫半天还是说:“是我没弄清楚原委,我也跟你道个歉。不过你就算教训他,下次也得换个方式好好说就行,要是实在不行送我这来。”
粉毛挠了挠头,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想要收拾那个人,可又忍不住自己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又要上手。但似是一想到贺瑱就在旁边,又改成了苦口婆心伴随着几句脏话的“劝诫”。
贺瑱没再理会他,而是转头继续在路边慢悠悠地溜达着。
粉毛看似改了很多,可有些事情,真的这么容易就会被改变吗?
答案谁也不知道。
贺瑱回头看向宋知意,兀自勾了勾唇角:“所以,宋大法医明天有空吗?陪我去个地方吧。”
他说的地方是疗养院,王宁奶奶自父亲王山和母亲黄明珠入狱之后,也被送来了这个地方。
因为有着支队的特殊关照,老人家在这个地方过得也算不错,只是时不时地念叨着:“王宁怎么还没回家,我给他包了茴香馅饺子呢,他最爱吃了。”
只是贺瑱想要宋知意看的,却是躺在疗养院最深处的一个植物人。那植物人干瘪枯瘦,两颊深深地凹了下去,头发乱糟糟的剩不下几根,浑身插着管子,像个死人一样活着。
“他是我初中、高中最好的朋友。”贺瑱倚在病房门上,“也是为什么我这么痛恨校园暴力的原因。他在高一那年因为学习成绩好,被人欺负,受不了就跳楼了。没死,可也没再活着。”
“是他出事之后,我才知道他被人欺负的那么惨,可是我去打了那些人替他报仇了又能怎样?他还不是一直躺在这,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再醒过来了。”
“他学习真的很好,至少比我好多了。如果没出这事儿,现在应该是在什么保密局里研究火箭吧,他那会儿可最想上天了。”
贺瑱说的很平静,多的更是对这个社会的无奈。
窗外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叫人看不清他的沉默。
可宋知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缓缓闭上双眼,自眼角滴答出一颗泪珠来。
贺瑱随意地抹了抹,又苍白地笑了笑:“虽然我知道王宁这件事是多方面造成的,可我还是很恨校园暴力。不过也就是因为他这件事,我去打架报复,被记了大过,是我班主任保住了我的学籍,他告诉我好好学习,以后做个替受害者说话的警察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是。”宋知意伸出手,似乎想要顺一顺贺瑱的发丝,可终归还是将指尖攥回了掌心,“法医也一样,我也是因为一个人跟我说过的话,明白原来我也可以为死者还原真相。”
贺瑱颔首:“说真的,我也好久没去看我班主任了。听说他现在年岁大了,不愿意带高中了,就去教小学了。现在正好案子了了,去看看他。还是你提醒我了,谢了,宋……知意。”
他没再进去病房里,而是转头向着走廊外的阳光而去。
他问宋知意:“不然别走了吧,我给你向上级打报告,来我们这做法医,做主任,做……怎么样?”
宋知意依旧没应声,贺瑱深深地叹了口气,挫败地闭上了嘴。
他的手机铃声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这场僵局,接起来又是陆何那咋咋呼呼的声音:“老大哎,真是没法休息啊……”
他的脸色随着电话里的声音,愈发得沉了下去,眉头也紧紧地皱出一个川字来。
直到放下手机,他才郑重地对着宋知意开了口:“宋大法医,你可能真的暂时也走不了了,城郊发现两具死状惨烈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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