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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街上的人越发多了,他们无声地看着溶月缓缓走到街中央,然后隔着数丈之距,顿步屈身:
“月儿拜见外祖父。”
江相宜沉眸:“你怎么在这儿?”
她来杀人。
自她踏进江家的那一刻起,她满脑子想得都是报仇雪恨。
而报仇的方法,无非两种,第一,杀人,第二,诛心。
一开始,她更想杀人,但现在,她既想杀人,也要诛心!
诛心的第一步,是撕碎南唐第一大儒江相宜的虚伪假面,叫天下人看见江家腐朽而伪善的内里。
“回外祖父,外祖母让月儿去咸宜观,祭拜母亲。”
江相宜不信,眼神掠向李夫人,李夫人不敢欺瞒,轻轻点了点头。
“既要去咸宜观,你又为何在此?”
“街上人多,车马过不去,三舅母说,不如去聚贤楼上等一等,等了一会儿,三舅母瞧见四舅母路过,叫月儿下来见个礼。”
江相宜又瞪李夫人,瞪得李夫人心下惶惶,如被猎豹追捕的兔子。
“外祖父,江家对月儿恩重如山,月儿本不该生疑,只——”
溶月略顿,伏身叩首:“只父亲和母亲死得太冤,请外祖父恕月儿斗胆问一句,四舅母说得是不是真?”
是真,又不真。
江相宜老来得女,得的又是膝下唯一的女儿,饶是他再不近人情,也忍不住对爱女偏宠、偏纵。
好在,梦洲虽淘气,秉性却不坏。
直到那一日,她去黛水踏青,路过千秋楼,遇上初到金陵的宁知忆,他才后悔自己太过骄纵她。
奈何,他后悔归后退,到底舍不得梦洲,他不仅答应梦洲嫁给宁知忆,还用江家之势,助他步步高升。
眼看宁知忆入了天子青眼,有望位列九卿,他心里的后悔才渐渐少了些,他甚至开始期许宁知忆成为江家助力的一天。
偏就在这时,宁知忆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跑来质问他,他质问他也就罢了,竟还要他向天子请罪!
他怎么能去请罪?
为安抚宁知忆,他许下天大的好处,不惜低声下气地恳求他,求他看在梦洲的面上,当作不知。
可他不肯。
他明知道他的不肯会把江家、宁家拽进万劫不复,他依旧不肯。
既他铁了心对江家不仁,那就怪不得他对宁家不义!
他知道临安因明庭生妒,要害宁知忆,但他面上当作不知,暗下推波助澜,由着大理寺判死了他。
他以为宁知忆死了,有些事能一笔揭过,却不想梦洲又跑开质问他,还说江家不救宁知忆,她就进宫告御状!
至此,他对梦洲彻底失望。
他不仅不会救宁知忆,他还要宁家满门死尽,可临安郡主多事,去求天子开恩,留下宁溶月这个活口。
斩草不除根,果然,后患无穷尽。
她,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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