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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迷踪（第1页）

城隍迷踪

云乐一脚踹开漕帮货舱的木板门，咸腥河风裹着火药味扑了满脸。江止指尖星砂凝成细流，照亮舱内成捆的硝石袋，每袋封口处都印着褪色的慈幼局梅花烙。

"好个漕运善人！"她抽出验尸刀划开麻袋，黑色粉末混着几缕青丝洒落，"拿姑娘们的头发当引线，你们也不怕冤魂半夜点炮仗？"刀尖忽地挑起半片残破肚兜，金线锁边处赫然绣着"春杏"二字。

暗处传来铁链响动，云乐反手甩出银针。针尖钉住个瘸腿老汉的裤脚，正是慈幼局竈房失踪的刘夥夫。老头怀里的账本哗啦散开，某页朱砂写着"腊月廿三，慈幼七女换漕船三艘"。

"十年了，春杏的冤魂可盯着你呢！"云乐踩着账本逼近，"当年你往姑娘们的饭里掺哑药，就为让她们闭嘴运火药？"刘夥夫哆嗦着往後缩，脖颈突然爆开血花——江止的剑锋擦过他喉咙，钉住舱顶垂下的麻绳，绳上密密麻麻打着水手结，每个结都卡着半片姑娘的指甲。

河面忽起浓雾，漕帮的龙纹帆在雾中若隐若现。云乐扒着船帮冷笑："赵通判在地府喊冤呢，说你们给他的龙袍少绣了条爪！"她突然扯开帆布，金线绣的五爪龙在雾气里狰狞盘曲，龙睛处镶着的夜明珠，正是户部去年失窃的贡品。

江止剑挑帆索，整面龙纹帆轰然坠落。帆布里滚出十二个鎏金匣，每个匣内躺着把绣剪，刃口染血的剪子排成北斗状，正对岸上慈幼局废墟的方位。

"丙辰年腊月廿三..."云乐抓起刻着春杏生辰的剪子，"该给这北斗阵添颗新星了！"她突然旋身将剪子掷向雾中，惨叫声里，漕帮二当家捂着血淋淋的耳朵跌出船舱。

晨光刺破河雾时，云乐蹲在码头啃着冷烧饼。江止将绣娘们的绣剪埋进慈幼局後院，每把剪子旁栽株野梅树。阿芜抱着新绣的《百鬼夜行图》过来，画中赵通判被青面小鬼架在油锅上，锅里滚着漕帮的龙纹帆布。

"姐姐，昨儿梦见春杏姐了。"阿芜把绣绷塞给云乐，"她说地窖东南角第三块砖下，埋着好东西。"江止撬开青砖，油布裹着的名册上记满京官姓名，每个名字旁都画着血梅花——正是慈幼局姑娘们被烙的位置。

云乐把名册摔在知府案头时，赵通判的棺材正被泼了狗血拖出祖坟。她踩着棺盖冷笑："您这棺材板雕的五爪龙，可比龙袍上那条精神！"棺内陪葬的密信里，工部尚书盖着私印批"慈幼局改建火药坊"。

暮色染红刑场时，云乐给十二座新坟挨个敬酒。春杏碑前供着漕帮龙帆烧成的灰，风一吹，灰烬里露出半截没烧尽的密信，隐约可见"腊月廿三，上峰验货"。

"明年这时候，"云乐把阿芜绣的《清明上河图》铺在坟头，"姑奶奶带你们逛汴京去！"图上漕船改成了纸钱船，撑篙的纸人戴着赵通判的乌纱帽。

江止忽然指向慈幼局残墙，不知谁用炭画了串新梅花烙。云乐摸着腰间验尸刀冷笑："这是催咱们唱新戏呢——下回该掀哪家庙的棺材板？"

云乐指尖的银刀剜进青砖缝里，刀尖挑起半片带血的指甲盖。城隍庙残墙的梅花烙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她突然擡脚踹翻供桌，腐烂的供果里滚出颗鎏金纽扣："宰相府的徽纹？这出戏倒是越唱越热闹了！"

江止用剑鞘拨开碎瓦，青苔下露出半截焦黑的密信。火漆印上盘踞的蟒纹与漕帮龙帆如出一辙，他冷笑着将信纸抖开："腊月廿三，上峰要验的货是龙袍，更是活生生的'真龙天子'。"

晨雾漫过慈幼局废墟时，云乐蹲在阿芜新绣的《百官朝贺图》前冷笑："我说赵通判哪来的胆子私造龙袍，原是给咱们小王爷备的嫁衣！"绣像中蟒袍少年的眉眼，分明与三日前抵临临安的荣亲王世子分毫不差。

"验尸！"她突然踹开王府别院的门，惊得侍卫长刀出鞘。江止广袖翻飞间，星砂凝成的仵作令拍在朱漆柱上："昨夜暴毙的马夫尸首，指缝里可卡着慈幼局的梅花金线！"

荣亲王世子手中的茶盏"咔"地裂开，滚水溅湿蟒袍下摆。云乐银刀已挑开尸首衣襟，肋下青紫掌印与春杏骸骨上的伤痕严丝合扣："好个游猎为名的世子爷，五年前在慈幼局'猎'到的，怕是活生生的姑娘吧？"

暴雨突至，别院地窖传来铁链铮鸣。江止剑劈铜锁的刹那，十二具绣娘尸首整整齐齐码在冰砖上，每人喉间插着把绣剪。阿芜突然尖叫着扑向最末那具："春杏姐！她们连死人都不放过......"

云乐扯开尸首领口，锁骨处的梅花烙泛着朱砂红："活着绣龙袍，死了当冰鉴，世子爷倒是物尽其用。"她突然将冰砖踹向世子，寒雾里浮出张泛黄卖身契——落款处赫然盖着当朝宰相的私章！

"好个忠君爱国的宰相大人！"江止剑锋挑开世子蟒袍，内衬密密麻麻绣着百官生辰，"慈幼局的绣娘们，原是在诸位大人的寿衣上绣催命符！"

惊雷劈断院中古槐时，云乐已撬开暗室机关。成箱的龙袍下压着血书，春杏歪扭的字迹力透纸背："腊月廿三，绣真龙于世子背，金针刺穴封口。"她突然撕开世子的中衣，後颈天柱穴上果然凝着点朱砂。

"这针法眼熟吧？"银刀在世子喉间比划，"春杏姑娘的独门绝技，绣花针入穴封声——您逼她绣龙袍时，可想到这针会扎回自己身上？"

荣亲王带兵围住院落时，云乐正用绣娘们的断甲刮开地砖。鎏金地砖下埋着的密谋图，绘着慈幼局改制的火药坊，箭头直指皇城宣德门。江止突然扯碎世子蟒袍，金线在雨中显形——竟是幅完整的逼宫路线图！

"好个父慈子孝！"云乐将火药引线缠上世子的蟠龙冠，"王爷可知，您这宝贝儿子早把谋反时辰绣进龙袍褶里？"她抖开龙袍下摆，五爪金龙的第三趾关节处，密密麻麻绣着"甲子年腊月廿三亥时三刻"。

暴雨冲垮院墙时，阿芜点燃了慈幼局废墟的野梅林。火舌卷着绣娘们的残衣升腾，在夜空拼出巨大的血色梅花。云乐踩着世子的脊梁冷笑："您睁眼瞧瞧，这火烧得可比十年前旺多了！"

晨光刺破浓云时，宰相的囚车碾过慈幼局残碑。云乐将十二把绣剪钉在囚笼上，刀刀穿透绣着百官生辰的绸布。江止忽然拽过她血迹斑斑的手，星砂凝成的纱布裹住伤口："够了。"

"不够！"云乐扯开城隍庙的功德箱，百张卖身契雪片般飞扬，"春杏们等这场火等了十年！"她将火把抛向刑部案卷库，烈焰中浮出万千绣娘的身影，金针带着火星刺穿每一页腌臜的官场秘录。

暮色染红护城河那日，阿芜在废墟上绣完最後一针。百鬼夜行图铺满整面残墙，宰相在画中被绣剪剜心，荣亲王父子叫野狗分食。云乐摸着新刻的验尸刀，刀柄缠着春杏遗留的红线："下回该掀皇陵的棺材板了。"

江止将星砂撒向焦土，野梅树突然抽枝发芽。来年花开时节，酸果坠地裂开，每颗果核里都藏着粒硝石——恰似这人间腌臜事，烧不尽，春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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