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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文试 以空载满以无蕴（第2页）

言罢，金莲咤将纸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纸上干干净净的，什麽也没写。

龟丞相屏息上前，几乎是以朝圣般的姿态，接过了这张轻飘飘的白纸。

5.

三张截然不同的答卷被龟丞相捧在掌心，最终送入後堂，呈递至敖丙面前。

敖丙接过第一张，只见满纸墨团纠缠，粗豪之气扑面，细辨字句，皆是俚俗直白之语。敖丙笑了起来，摇着头，眼中却并无厌弃，反有几分新奇有趣。

再看第二张，这张纸上却只端端正正地写了一个名字。

笔力千钧，似蕴着千回百转的执念。敖丙拂过墨痕犹新的笔画，竟觉二字滚烫，直烙入心。

最後一张，素白如雪，空无一物。

敖丙怔了怔，随即擡眼，遥遥对上了金莲咤的眼睛。刹那间，有莲香拂过心湖，万千纷扰，前世今生，皆在这无言的对望之中流转。

敖丙握着这张空白的纸，竟久久未能移开视线，心口莫名地温热起来。

“丙儿……”敖光唤了一声，语气里夹杂探询，“这三张纸，三份心意，父王替你看了，也替你收了。如今且说与父王听听，你心里究竟属意于谁？”

棚内，一时寂然。

李哪咤在外面踮脚张望，哪咤垂手静立，金莲咤依旧保持微笑。所有人目光如炬，都落在了手捧无字白纸的小龙身上。

敖丙注视着手中的三张纸，粗粝的真心，坚定的执念，以及直接的空明。

或许其中有最好的答案，但他所给出的才是唯一的标准。

敖丙踟蹰不前，只含糊道：“父王，这心意，重如山，深似海，岂是一时一刻丶一言一语能道尽分明的？”

6.

“姜尚何在？且来品评品评！”

见敖丙犹豫，东海龙王忽而扬声。

姜子牙踱步而来，身披八卦道袍，仿佛脚下不是狼藉的工地，而是昆仑山云雾缭绕的石径。

龟丞相极有眼色，早将三张纸递了过来。

“李公子赤子心肠，字里行间皆是诚挚的真心，感其天真烂漫。”

无视李哪咤执起的长枪，姜子牙缓缓道，“只是这心意，如同未经雕琢的顽石，棱角分明，炽热灼人，恐非长久相依之道。”

敖光“唔”了一声，表示认可。

姜子牙移至只写着“敖丙”二字的纸，指腹在笔画上顿了顿，“二字如山，重逾千钧。此乃剜心剔骨之诺，亦是孤绝断崖之誓。”

“陛下，此情至真至烈，却也至寒至痛。观之，只敬其孤勇，并非良配。”

棚内落针可闻。

哪咤的身影似乎僵硬了几分。

姜子牙将最後一张纸拈起，双手捧着，如同托着一朵盛开的莲花。纸张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有了重量，有了温度。

“无墨无痕，却非空空。此乃‘无’中生‘有’之境。”姜子牙擡起眼，看向东海龙王，“‘纸短情长’四字，道尽一切。情之至深至广，岂是方寸尺幅所能拘囿？”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万水千山，皆在此心。此‘空’非‘无’，乃是包罗万象之‘满’。”

“他予一片‘空’，正是予一片‘全’。将这天地万物，将这一生悲欢，将所有未说丶难说丶不可说之语，尽数填入其中。此乃无字天书，以心为墨，以情为笔，以岁月为纸。”

“陛下问敖丙属意于谁？依草民来看，”姜子牙继续讲解着，“情之所钟，不在墨迹斑驳，不在名姓孤悬，而在这‘无’字天心，这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之境。”

“哪咤所奉，非一纸，乃是一方空明，容得下敖丙整个魂魄的归处。”

“罢，罢，罢。”敖光的声音低下去，仿若自言自语，“天意从来高难问。这擂台，终究是修不好了。”

7.

“此无字书，乃上上之选。情如瀚海，岂是笔墨能拘？以‘空’载‘满’，以‘无’蕴‘有’，境界之高，非俗情可比。”

见敖光让步，姜子牙下了结论，声音清朗，如击玉磬。

金莲咤在棚前站着，见得姜子牙首先肯定了自己的做法，又赞境界高妙，合于天道，他不禁欠身，俨然已是胜券在握的模样。

敖光只拿眼觑着姜子牙，等待对方的下文。东海龙王深知，这位昆仑山下来的老道话总不会说满。

果然，姜子牙话锋一转，“只是你根骨清奇，莲华自生，宝相庄严，隐隐有佛光透顶，梵音绕身……”

“此等超然物外丶不滞于情的天成慧根，实乃万中无一。依老道看来，哪咤你的尘缘早断，合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是该出家修行，弘扬佛法，普度衆生，方不负这天地造化赋予你的大慧根丶大机缘。”

金莲咤：？

阐教之人也会宣扬佛法吗？

“姜尚……”金莲咤开口，目光灼灼，似在揣摩这“出家”二字究竟是在真心谏言，还是蓄意搅局。

敖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目光飘向了棚外依旧摇摇欲坠丶被虾兵蟹将围着敲敲打打的擂台，仿佛在说：看吧，本王早说了，这擂台，终究是修不好了。

连这金身正果的“儿婿”，都要被老道士一句话点化去当和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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