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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筵席 世间纵有万般锦绣鈎我只愿咬（第1页）

第86章筵席“世间纵有万般锦绣鈎，我只愿咬……

1.

比武丶文试皆过一轮，已至午时，东海龙王在彩棚里设下了酒席。

霎时间，丝竹管弦之声起，虽竭力想要营造欢宴的气氛，调子却难免有些走音不准。早已备好的珍馐美味从侧门送了进来，仙果灵蔬丶琼浆玉液……冲淡了方才交锋的火药味。

宾客们如蒙大赦，纷纷强作欢笑的样子，互相簇拥着，涌向摆好的宴席长案。

敖光端坐主位，他看着满座宾客，朗声笑道：“时辰已到，开席。”

2.

一时间，宋家庄里同时设了几十桌酒席。庄上住户大多性格豪爽，再加上龙宫来的水族们也不讲究繁文缛节，呼喝笑闹之声鼎沸，到处都有人在走动，互相敬酒。

李哪咤独自坐在角落，面前的金杯丶玉箸分毫未动。

他的衣袖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破破烂烂，即使用手指死死揪着，试图掩住，却徒劳无功。乌发散乱地垂在颊边，更添几分狼狈。

满厅欢腾的热浪扑来，只衬得李哪咤心头一片冰凉。

他垂头闷坐，忽然感觉身边的光线稍微暗了些。清冽又熟悉的气息混在酒肉香里，悄然弥散。

李哪咤心头一跳，擡起头看去，果然看见敖丙不知何时已离了主位，悄然站在他的桌子旁。

敖丙着了袭月白衣袍，在满堂喧嚣浮动的光影里似一竿修竹，兀自沉静。

“李哪咤，”敖丙声音清泠，含着浅淡的笑，“今日这般热闹，饭菜都要凉了，怎麽却不见你动筷子？是不是我父王办的筵席粗陋，不合胃口？”

小龙深知李哪咤向来是个饕餮性子，往日里见了这等好菜，早该风卷残云起来。

现在却如此蔫蔫的，太反常了。

李哪咤仍揪着袖子的破口，头垂得更低，声音闷闷地传出，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我的衣裳……破了。”

敖丙顺着对方的话看去，略一沉吟，只当是少年郎面皮薄，新衣破损自然觉得难堪。

“原来是因为这个。剑锋无眼，今日是我失手。一件衣裳罢了，别难过了。一会我让人去寻上好的云锦，照式样给你重做几件好了。”

李哪咤闻言，眼中光亮一闪，随即又黯了下去，“重做衣裳的事，倒是不打紧。敖丙，你——你真的没有感觉到吗？我今日和平时有没有什麽不一样的地方？”

他目光灼灼，期盼着，又畏惧着，想要将自己隐秘的心思从修饰的发髻丶这身亮眼的新衣里透出来。

敖丙被他看得一怔。

散乱的乌发，耷拉的眉眼，衣袖上碍眼的裂口……只是他平日在龙宫，见惯了多少珠围翠绕丶霓裳羽衣的仙子龙女？

现下打量这少年，纵使狼狈，眉宇间的勃勃英气倒是一如既往。

似乎没有什麽不同。

敖丙只当李哪咤少年心性，因为衣裳被毁不开心，于是诚实地摇头，“不一样？我瞧你倒还是平时的模样，没有特别之处啊。”

一语未了，李哪咤只觉一股酸涩之气直冲鼻腔。

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索性抓起面前碟中一块玫瑰酥，径直塞入口中，用力咀嚼，仿佛要将被视而不见的真心，统统嚼碎了咽下肚去。

3.

敖丙见他倏尔埋头苦吃，便想着李哪咤心结已解，终于肯吃饭了，心中一宽。

他知道李哪咤贪嘴，此刻见对方吃得香甜，想来方才的不快已然消散。

敖丙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放心的浅笑，温言道：“慢些吃，小心噎着。後厨还有新蒸的藕粉丶桂花糖糕，我叫人给你送一碟来。”

“……藕粉？”隔壁桌的哪咤蓦然转身，眼神晦涩。

“怎麽了，有什麽不对吗？”敖丙茫然。

“没事。”哪咤不再多言，转回去继续吃饭了。

李哪咤兀自低着头，将一块又一块的点心塞进嘴里。甜香在口中漫开，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涩意。

原来在敖丙眼中，自己与平日并无二致。那番精心打扮，不过是媚眼做给了瞎子看。

李哪咤盯着空空如也的碟子，伸出手，沾了些细碎的酥皮屑。四周的喧闹声浪丶佳肴醇香仿佛隔了层厚厚的水雾，模糊不清。

唯有袖上的破口紧贴着腕，分外真切，提醒着他这一日的狼狈和失落。

席上烛火跳了一跳，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旋即暗了下去。

4.

这边的动静，全都被不远处的一个人看在眼里。

金莲咤独坐一隅，自斟自饮，目光看似随意，流连于满庭喧闹，实则十停里有七八停，都系在主位之上的小龙身上。

当金莲咤看见敖丙离开座位走向李哪咤，心中更是一紧，端着的酒杯也停在唇边。

他冷眼旁观，直至敖丙宽慰似的拍了拍李哪咤肩膀，转身归席，留下少年埋头于杯盘之间，狠嚼猛咽。

物伤其类，同是天涯沦落人。

金莲咤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酒影，心中暗忖，李哪咤今日这番苦心孤诣，还落得个暗自感伤的下场。他尚且如此，那自己这点心思又怎麽敢去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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