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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第1页）

第29章

许白榆的肺病跟了他一辈子，那些医院里花白的灯光像是一次次睁眼前的幻梦，但是浓重的消毒水味又会拉着他回到现实。

那样苍白的黄昏，他见过了无数次，但是次次都会让他头昏，让他不舒服。

很多医生都说他是得了肺结核，但是他知道这其实不是肺结核，它只是归到了肺结核的称呼里，不然治疗肺结核的方法为什麽对当年的妈妈一点用都没有。

他们说，肺结核是一个浪漫的病，他的苍白与脆弱在书中会被解读为“燃烧後的灰烬”，口中血就如生命的消耗。

他们解读那是象征着爱情……艺术……以及灵魂的燃烧……

说实话，当年看到这种说法的时候，许白榆确实对于他的病有了更高的期待，就如他不断追求而来的生活一样。

至少在熄灭前，还有那麽一点火星在追求着氧气。

可是许白榆的疲惫将他揉搓成了材薪燃火後的焦炭。

他好累啊，其实他早就该死了，但是我撑到了现在……

许白榆有些疲惫地挣开眼，刺眼的天光告诉他还在那个心理咨询室。

他揉了揉脸，坐了起来：“我睡着了？”

白胜达并没有介意许白榆睡着的事，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没事，只睡了五分钟，我今天的时间都是你的，你再睡会儿也没事。”

许白榆笑着看向他：“那是因为我付了你一天的心理咨询费。”

许白榆揉了揉脖子，有些不舒服地挪了挪身子。

“我聊到哪了？”许白榆擡眼仔细思索了一下，“哦，谭哥和姜丹的炸猪排……”

许白榆笑了笑：“说实话可能我还挺想回去再吃一次，但是想了想那东西就五十份，还是不跟那群学弟学妹抢了。”

他垂眼，双手交叠自然垂下：“我大学的时候跟物理学院的教授比较好，有的时候会去帮他打杂。”

“我跟他说了谭哥的事，给他看了我背下来谭哥写的公式，他不傻，他知道在一个没有学过的人里能自学到这个地步意味着什麽。”

“他惜才，我想要给谭哥出来能有一个好的去处，我俩达成了共识。”

“他会给谭哥一些教材到精神病院去，如果有一天他能从精神病院里出来，管理员会帮他联系教授。”

白胜达默默地听着，给他做出了评价：“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你很温柔，你知道我在未来可能陪不了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所以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因为你有了好去处。”

许白榆听了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其实并没有扬起太多，像是苦笑。

“对……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我就是希望我的离开不影响其他人。”

“所以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死在了小时候的病房里是不是就不会再有这麽辛苦的人生。”

他从口袋里摸了一条手链出来，银色的星星已经不再那麽闪闪发光，有些暗淡，但是手链的银色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许白榆摩挲着上面的星星，然後将它握在手心里。

“我的病从我有记忆起就让我住在医院。”

“我妈和许凯哲为了救我砸了很多钱，用无数的钱和汗水把我的生命拉了回来。”

“但是，我其实那个时候根本没有那麽想活。因为身体很痛，痛到我不能跟其他小孩一样哭泣表达自己，因为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那个时候就已经不那麽想活了。所以在我眼里，那个时候的我妈和许凯哲都一样，拼尽全力救我一个不想活的人，很蠢。”

“如果那个时候止步，也许就没有後来这麽多年的事，我也不会像现在那麽累了。”

“直到後来我明白了我妈为什麽一定会救我。”

许白榆擡头看向天花板，好像记起了庆阳雪在自己好一点後抱着自己的喜极而泣。

他牵起一点笑意，手里手链星星似乎也在他的手心里发热。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找工作面试结束回来的时候，我答应了郁离去街道那边买那时候很火的起司面包。”

“那天我记得下了雨，然後我在路边绿化带里找到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

那只猫是只天生就胎弱的小病猫，它被它的妈妈丢弃到了这里，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许白榆看着那只毛都没长全的小猫一时间停住了。

他一直以来不喜欢那种小动物，因为看着他们看起来脆弱的样子许白榆总觉得自己会有那麽一次控制不住地去掐它们的脖子。

因为他自己就是脆弱的，难堪的，他不喜欢，所以与其抱着有伤害它们的可能，不如远离它们。

在别人眼里，许白榆就是怕这些小动物。

但是，许白榆那个时候看着那只病弱的小猫，他停了好久，最後他拿了手机打电话让苏山暮去买起司面包，他自己脱了外套把脏兮兮的小猫包了起来。

等到他抱着小猫到了宠物医院，拿了自己的奖学金去付了小猫的治疗费，才回过神，许白榆看着羸弱的小猫被送进去治疗的时候，似乎那一刻好像看见了当年在医院看着自己的妈妈。

他像妈妈拼尽了自己目前有的东西去给小猫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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