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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般无奈皆因错从此与君绝相思十（第1页）

万般无奈皆因错，从此与君绝相思（十）

夜色如墨，秋风肃杀，空气中的一切冷而脆，只有月亮是湿漉漉的，成为了朽烂在空中的一轮黄晕，散发出一种肖似铁锈的气味，这气味在督军府白剌剌的电灯光中弥散着，刺激着人本就紧绷着的神经。

忽然，万籁俱寂中，一声尖啸划破冷如铁板的长天，将那轮锈色圆月径直贯穿，与此同时，数道光束像在剑鞘中骤然抽出的雪刃，越过督军府巍峨的高墙，向着沉沉夜幕猛然刺去。顶着白光的冷锋，几辆军用汽车一径驶来，“隆隆”轰鸣着从刚被戍守卫兵拉开的大门驶入，在林木森然的北政楼前停稳。

只见两名神色焦灼，在北楼门廊下背手立候着的军官赶忙向其中一辆装甲轿车迎去，那轿车车门打开，先有四五个装备精良的警卫兵鱼贯而下，迅速地在轿车两旁持枪站定，然後才见一个人从那辆如巨兽一般蹲踞在夜色中的装甲轿车上走出，树影憧憧使得他半面身子像是被浸没在藻丶荇缠绕的水波中，波光明灭间，偶见那一对冷峻寒冽的眼睛。

“督军”，一个军官待要开口，却见蒋梣年背後的副官向他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心领神会，闭紧了嘴巴。

凉风从窗前掠过，只听得秋虫唧唧，眼见得夜色越来越浓，好像一滩又一滩化不开的浓墨反复叠染，然而北楼内却是灯光大亮，几名军官正在楼内的会客厅里焦急地谈说着。

现任奉州西城监狱典狱长的胡济时开口道：“我军与湛丶益两州交战，枪支弹药多已调往前线，狱防空虚，原本估算着不几日便有最新一批的武器配给，谁知这军械是左等不至右等不来，反叫一批装备精良的匪徒钻了空子。说也奇怪，这些匪徒虽然装备精良，但显然不是正规军的路数，用的也是神出鬼没丶指东打西的法子，他们先是假意去劫那些政治要犯，待狱中大部分兵卒赶去支援时，就又忽然从另一处冒了出来，一阵风似的掠走了几名留待秋後处决的死刑犯。”

杜懋平神色一凛，忙道：“那些被劫走的犯人已经查明身份了吗？”

胡济时道：“啊呀，就是中秋宴会时混入督军府欲行不轨之事的匪党还有他的同夥。”

杜懋平愣了一下，心中纳罕，正自思索，那两名军官却已急得团团乱转，迫切地要向蒋梣年具陈此事。杜懋平劝阻了一番，言明蒋督军已经仔细看过电文，令他们再稍待片刻，接着他又转向军械处处长周平道：“周处长，你果真能确定那批走失的枪械就是这次劫狱匪徒所持的枪械吗？”

周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显然是查之已明。

杜懋平见周丶胡二人明知有渎职之嫌，却全无卸责之意，不由得心下敬佩；同时又深感疑惧，损失还在其次，这只怕是奉军内部早有人与匪党串通一气。如此一想，忽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他客气地再请周丶胡二人落座，转念却想，难道是他二人勾结匪党，又来贼喊捉贼？

正想着，时钟忽然敲响，已是晚上十点整。不止周丶胡二人坐不住，就连杜懋平也在心里犯起嘀咕来，四少明知周丶胡之事紧急，这会儿却又迟迟不至，到底项三小姐同四少究竟有何话说，能让他星夜赶回，又如此一反常态。

就在杜懋平紧盯着蒋梣年办公室的位置暗自纳罕之际，忽然，“砰砰砰”一连串枪声震破了冷寂的空气，在弹片啸叫与瓷器碎裂的馀声中，会客厅内几人猛地向办公室的方向冲去。

待杜懋平三两步冲到办公室前，大批的卫戍兵早已堵在了门口。他定睛一看，只见办公室里那只半人高的青花大盆已经四分五裂，盆中的虎尾兰栽倒在地，巨大的深绿色叶片和水杏色纱帘一起微微颤动着。

满屋里阒无人声，电光太亮，照得四壁雪白，像一个森冷的墓xue，人人都是一张没有气息的石刻的怪脸，像被摆放到祭坑里的排排陶俑。

终于，纱帘上那团巨大的黑色暗影动了动，逐渐覆盖住一轮被树枝贯穿的昏黄圆月。外面的天色更加黯沉了，蒋梣年转动身体背过光去，他的眼睛随着暮色转深。所有人都悄然无声地紧盯着蒋的动作，只觉得僵直的四肢愈发胀痛，仿佛印在窗前的是一轮黄褐色的太阳，把人烤的浮肿庞大，无所遁形。

“砰啪”一声闷响，脆弱的神经末梢又被狠狠地拉扯了一下，只见蒋梣年将手枪扣到办公桌上，向那张尺寸硕大的咖色皮椅上一坐，灯光自上而下洒遍了他的全身，他沉静的像是端坐在神龛里的碧玉佛像，如果不是衆人一齐目睹，方才这尊佛像的失态，仿佛就只是大家晃神时的疯狂臆想。

“出去。”蒋梣年终于开口。屋内几人汗涔涔的，这时好像得了赦令一般，慌忙离开。等在门外的周丶胡二人同时看向杜懋平，几个人似乎都想说些什麽的样子，但终于一语不发。不一会儿，徐秘书长开门，请周丶胡二人进去。

杜懋平见机将徐茂庆拉到一旁，可不等他开口，徐茂庆先就道：“子谦，督军要你请戴处长来一趟。”

杜懋平拧紧眉头，问道：“怎麽？”

徐茂庆顿了一下，他将身子凑近杜懋平，神情严肃丶言简意赅地说：“沈小姐……不见了。”

杜懋平愣住了，一时间竟像没有听明白这话似的，下意识问道：“什麽叫做不见了？”

徐茂庆对杜的诧异似乎早有预料，他短促地笑了一声，道：“沈小姐果真有让人大吃一惊的本事，一个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却又难以掌控的人，好在她并不是一个政客。”

杜懋平咬着牙急切道：“别再和我打哑谜了，沈小姐不见了？难道那七八个卫兵是吃白饭的不成，在自己的地盘上，竟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给弄丢了？”

徐茂庆扫了杜懋平一眼，缓慢道：“子谦，我恐怕你是基于个人立场，低估了这位沈小姐的心计，又高估了她的良善吧？沈小姐是在时装店的衣帽间里消失不见的，如果她不是被人劫走，那麽很显然，我们和三小姐一样，都没有预料到这位弱不禁风的小姐竟然有办法在卫队的严密监控下传递消息，又能在衆目睽睽之下逃走。”

“难道说她什麽都知道了？”杜懋平心下一沉，又道：“沈小姐双亲已故，既和匪党鲜少接触，又没有结交过政要权贵，她能向谁传递消息？又怎麽能够把消息传递出去？”

“这大概也正是督军要见戴处长的原因吧。或许我们对沈小姐的了解只是冰山一角，又或许沈小姐根本就是在以卵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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