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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三(第2页)

郁婉倏地仰起头来,声音有些哽咽的叫道,“柳妈?”

顾西川柔声道,“她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成日家念叨着你,到津之後你就会见到她的。”

他们一行说,转眼来到了客船前,在卖香烟丶烧饼丶茶叶蛋的吆喝声中,郁婉擡眼看去,只见那深蓝色的客船上漆着“顺风号”几个油黄大字,巨大的黑色烟囱中还不断地向外冒出丝丝缕缕的烟雾。

一会儿,西川买了一些果子丶烧饼过来,检完船票後便由茶房引领着来到舱室内。这时舱室里已经有两个年轻人在安置行李,他们一男一女,其举止行为看起来像是新婚不久的夫妻。彼时,那女孩子正有些娇痴的嗔怪着男子,偶一擡眼,正巧撞见郁婉两人向里走,于是羞的满脸通红,但还是和善的向郁婉和西川笑了笑。

郁婉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笑了一下。她们走进来,只见舱室装饰朴素,却也宽敞干净,西川让郁婉在靠窗的床铺上坐下,就俯下身拾掇起所携物品来。

那年轻的男孩子也蹲在地上整理行装,便凑近了与西川攀谈起来,说着说着,他向新婚妻子的方向努了努嘴,笑道,“别看她秀秀气气的,脾气大着咧。”此时,那女孩子正鼓着腮帮子给丈夫叠衣服,她仔仔细细的将每一道衣褶都捋顺抚平,却又赌气似的将衣服重重一放。郁婉闻之见之,也不禁跟着笑了一下。

天空湛蓝湛蓝的嵌在舷窗上,阳光也透过那扇小窗在人的身上轻轻一吻。别了,西来城;别了,堰子河;别了,爸爸妈妈。郁婉闭了闭眼睛,她听到轮船发出的一声长笛,便睁眼看去,但见一只灰背银鸥正掠过天际,于山水之尽头,消失在她的视线当中。恍惚间,她似乎又看到了朗日晴空下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潇散阔大的衣衫被风吹的鼓起,就像鸟儿扑扑拍打着的翅膀。别了……蒋梣年。希望自此後,天南地北永不相见。

“拔锚起航啰~”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悠扬的吆喝,像艄公摇橹划船时高唱着的渔歌。西川轻声叮嘱着郁婉,“好好休息一下”,她便再次阖上眼睛,任由困倦无力的感觉袭上身体。就在郁婉阖眼的当儿,一阵人群受到惊扰时,猛然爆发出来的骚乱声音忽然传进耳朵。

还未等郁婉等人反应过来,舱门“砰”地一声被大力推开。一阵冷风呼啸着灌了进来,熟悉的脚步声,十几双军靴同时踏在地上“咚咚”作响,熟悉的深绿色军服,腰带上挂着棕黑色盒子枪套,跑动中不断与军服摩擦,发出令人胆寒的“咯吱”声。

“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许动!奉上级命令,搜查叛党!”那为首的军官一面大声喝斥着走进门来,一面用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舱室,眼神首先落到了离他最近的女孩身上。女孩惊魂未定,被那军官的眼睛一盯,顿时脸色苍白,难发一语。

站在西川旁边的男子此时仿佛梦醒一般,连忙几步迈上前去,用肩膀将女孩的半个身子挡在後面,开口道:“长官,她是我的妻子。这间客舱里只有我们两对儿省亲的夫妻,怎麽会有叛党呢?”说着,便手忙脚乱的从衣服里找寻证件。

“先生,请您和令夫人出去。”那军官忽然开口道,然而目光却未曾在他们身上略停一停;措辞温和有礼,然而语气中却分明显示出不容置疑的威势来。

那对夫妻微怔了一下,未等回神儿,已经有枪抵着他们的後背,迫使他们向外走去。男子下意识地伸出臂膊,将妻子的身体紧紧护在前面,她从新婚丈夫温热的胸膛前擡起头来,眼角的馀光正瞥见那个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军人,只那一瞥,让她几个月後回想起来尚觉惊心动魄。她早已记不得那人的脸,却仍记得他凛冽的气质,像是一把猛然刺出的匕首,刃如秋霜,锋芒毕露。

士兵自动的退向两旁为那人让出一条路来,此时,挤满了人群的船舱里竟鸦雀无声,只有靴底落在船板上那一连串沉重有力的脚步声。

“督军。”那军官恭敬的向他道,随即侧过身体让出路来,那小舱室便一览无遗的跃入眼中。他的目光毫不游移的径直落在郁婉的身上,她却忽然向後踉跄了一下,一个男人的手扶住了她的身体。她苍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努力站稳了脚跟,将手扶在那男人伸来的手臂上。

他们就是别人口中的“新婚夫妻”。新婚夫妻!巨大的愤怒与失而复得的喜悦在一瞬间里要将人活剖成两半。他抿紧了嘴唇,用冷静克制的眼光扫视着两人。

他们怎麽会是夫妻?连搀扶都在一瞬间里羞怯的避开。可她身上明明就披着那个男人的衣服,她的手就搭在他的手臂上,他们站在一起,好像就是一整个世界。一样的孱弱却又笔直的身体,一样的清澈却又坚毅的眼睛,好像那就是一个他用刀劈斧斫,用弓弩枪弹都闯不进去的世界。

明明他已经捉住了那轮误闯到他世界里的月亮,可是到底是什麽时候?他弄丢了他的月亮,她又回到了她的世界。

或许,从一开始,他不过就是在那片脏污的泥潭里短暂地拥抱过皎洁的月影。当太阳升起时,他便失去了一切,什麽都没有了,只看见满院的荒草,颓圮的篱墙。他还和小时候一样,固执地守在早已干涸了的泥潭边,独自等待着夜晚降临,希冀着能够再次抱起那摊泥水,把皎洁的月亮揽入怀中。

“郁婉……”他开口,试图向她靠近,郁婉却下意识的向後退了一步。他再也不敢向前,任由她搀着顾西川的手臂,像一头小兽一样用惊慌警惕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郁婉。”他咬紧牙关,再次开口,眼睛紧盯着这对进退与共的男女,语气中展露出几分压抑到极点的愤怒情绪。

“蒋四少,”郁婉终于开口道,然而声音颤抖的像是枝头上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你到底还想得到些什麽?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我失去的所有难道还不能够抵消你今日的质问吗?”

“郁婉,”蒋梣年重重一声,随即又像叹息着似的轻声抚慰道:“我何来质问?”

郁婉嘴角挂起一抹苍白无力的冷笑,她道,“既无质问,何来叛党?如果蒋督军对无辜入局的人也曾有过片刻真心,对痛失双亲的人也还存有一丝怜悯之心的话,就请放行,让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蒋梣年的语气像铁器猛然崩裂时露出的断口一样锋利,他冷笑道,“好一个‘我们’!我倒要听听,你同这位顾先生究竟是什麽关系?”

郁婉抓住西川的手腕,极力止住他向前的举动。她擡起眼睛,第一次看到盛怒之下的蒋梣年,当一个惯于克制的人任由怒火将理智焚毁,当一个权大无边的人听凭私欲将心胸填满时,燃烧着的火焰也不会比他赤裸着的目光更加灼人,午夜宴会上的百鬼狂欢也不会比此刻衆兵环绕的舱室更令人胆战心惊。

郁婉攥紧了拳头,转过头去,不发一言。

有那麽一瞬间,这间狭小的舱室像是独自坠入了最深最深的海底,静的似要与鲜活的人世隔离开来,那种被海水淹没,又被它紧紧包裹起来的,令人窒息的静谧。由这静谧里,竟缓缓生出一种最深切的悲哀来。

“郁婉,我深知有负于你,”蒋梣年沙哑着嗓音再次开口,那骇人的怒火被复苏了的理智揉作零落的残星,但他仍像是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毫不迟疑的向身後的士兵挥了挥手,同时道,“但无论你如何对我心怀恨意,今日我绝不能让你离开这里。”

只听“刷啦”一声,那待命多时的士兵如离弦之箭,瞬间将顾丶沈二人堵截在枪口之下。顾西川立时用身体将郁婉挡于身後,他直面着黑洞洞的枪口,一双明如净水,毫无卑怯之意的眼睛径直看向蒋梣年。

蒋梣年的眼睛如能将人宰杀的利刃一般,同样直视着他,只见他轻蔑地笑了一笑,神情淡然,处之自若,如于乱冈之间静静拂过的清风,像于怒江之上泠泠高悬的明月。

蒋梣年攥紧了手枪,掌心那道长疤直延伸到虎口处,随着骨节格格作响的恐怖声音,蝎尾一样在枪柄上方狰狞的跳动着。

“蒋督军,”就在剑拔弩张,情势万分危急之际,郁婉声音急切地开口叫道,“你难道要使天下人视奉军为草菅人命的不义之师吗?”蒋梣年一怔,就在他决心动摇的分神时刻,郁婉趁衆人不备,忽从衣袖间抽出一把袖珍手枪,将枪口径直对准自己。

“郁婉!”衆人都被她的举动唬了一跳,顾西川更是变了颜色,下意识伸出手去夺枪,郁婉却向後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郁婉!你这是何意?!”蒋梣年的眼睛死死盯住郁婉握枪的手,这只六三五勃朗宁正是她向杜懋平索取防身的那把。他的手心沁出汗来,几乎要使枪柄从手中滑落。

“蒋督军,在这里见到你,我心里便很清楚,今天我能出得了奉州,也过不去寰江。即便我们真能过去寰江,也不过是投向奉军所设的下一个罗网。所以,我同你回去,条件是放顾先生平安返家。否则,你能带走的只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郁婉,你难道不知我?顾家从未有茍活之辈,我又怎会做背义偷生之徒?”惊急交加之下,顾西川全然变了颜色,细密的汗珠布满他的额角,他只恨不能立即赴死,以彰其志。

“顾大哥,我们都知道,死很容易,好好地活下去才难,活下去才有希望……别动!你若不走,我便自裁于此——蒋督军,你心里再清楚不过,请你决定,究竟是要一个活着的沈郁婉,还是一具畏罪自杀的叛党尸体?”

“放人!”郁婉话音未落,蒋梣年斩钉截铁的命令已如投水之石一般訇然击碎了死一般的宁静。

只听“欻”的一声,士兵们齐齐收回枪支,他们尚有些犹疑无措的互相对视了几眼,便自觉地向两旁散开,让出一条通道来。郁婉深深地凝望了顾西川一眼,只这一眼,顾西川看到了她眼中无穷无尽的悲哀和无法言明的深深无奈,她最後向他道:“顾大哥,我并非使你折节受辱,只希望你能懂我许许多多的不得已和自此後永无休止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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