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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冰柜里的夏天图谱（第1页）

超市冰柜里的夏天图谱

物理竞赛结束後的第三天，蝉鸣把午後的阳光泡得发涨，像杯兑了水的蜂蜜。宁昭坐在书桌前翻物理练习册时，帆布包突然从椅背上滑下来，绿皮本“啪嗒”掉在地上，露出夹在里面的照片——秋笛公园的荷花池，池边的长椅上搭着件蓝白校服，袖口露出半截钢笔，是她上次落下的那支。照片背面的铅笔字被汗水晕开了点：“沈竣舟的错题本里，也夹着张角度相似的照片，只是镜头里多了个踢足球的影子，球鞋号码是7号。”

“宁昭！”周野葵的声音从楼下炸开来，带着点冰汽水的凉意，“林昼声说超市的绿豆沙冰棍买一送一，再不去冰柜就空了！她还带了物理老师发的讲解提纲，说要在超市的休息区顺道过一遍视频的内容！”

宁昭抓起帆布包往楼下跑时，绿皮本的金属搭扣在膝盖上磕了一下，像颗没接住的弹珠。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照亮林昼声站在单元门口的身影，她手里拎着个布袋子，上面印着超市的logo，边角沾着点冰淇淋渍——是上周她请大家吃的香草味，当时沈竣舟说“太甜了，还是绿豆沙清爽”，结果自己却把周野葵剩下的半盒吃了个精光，嘴角沾着的奶油被董诺拍了照，现在还在物理小组的群里当表情包。

“物理老师刚在群里@我们，”林昼声把冰镇矿泉水递给宁昭，瓶身的水珠滴在她手背上，凉得像触电，“说市里的教学视频要分三部分录：初二思路丶初三补充丶跨年级衔接。沈竣舟已经在群里回了‘初三部分没问题’，还加了个龇牙的表情，董诺说他肯定是在足球场边回的，因为消息後面跟着个定位，离超市就隔两条街。”

宁昭拧瓶盖的手顿了顿，矿泉水瓶上的生産日期是昨天，和沈竣舟错题本里夹着的购物小票日期一致。她想起物理竞赛那天，沈竣舟在考场门口说“整体法解磁场题时，要记得把磁感线当绳子看”，当时他白球鞋上沾着的草叶，和超市冰柜旁边堆着的促销装绿豆沙包装上的三叶草图案一模一样，连叶片数量都分毫不差。

超市的自动门“叮咚”一声滑开，冷气像只张开翅膀的大鸟扑过来，把三人裹在中间。周野葵推着购物车直冲零食区，车轱辘在光滑的地砖上划出“滋滋”的响，像在解一道没摩擦力的力学题。“我要给明天录视频的老师带点能量棒，”她的声音从薯片货架後传出来，带着点咀嚼声，“上次沈竣舟录物理实验视频，就是因为没吃早饭，讲解到一半卡壳了，对着镜头说‘请允许我喝口绿豆沙冷静一下’，现在那段视频还在学校官网的搞笑集锦里。”

宁昭的目光掠过饮料区的冰柜，玻璃门上映出自己的影子，旁边挨着林昼声的，两人的肩膀几乎碰到一起。冰柜里的可乐正在冒气泡，每颗气泡炸开的声音都像个小小的惊叹号，让她想起物理竞赛前最後一次模拟考，沈竣舟的草稿纸掉进了水池，捞上来时“整体法”三个字晕成了片蓝色的云，他却笑着说“这样更像磁场分布了”。

“这边！”林昼声的声音从冰柜另一头传来，她正踮着脚够最上层的绿豆沙，校服领口沾着点绒毛——是她家猫掉的，上周她来宁昭家复习，猫趴在物理练习册上睡觉，留下的印记和沈竣舟在错题本上画的简笔画猫咪轮廓重合了大半。“董诺刚发消息说，沈竣舟昨天下午来扫货，把冰柜里的绿豆沙清空了一半，说是初三（8）班要搞‘庆功预演’，结果被张老师抓包，罚他们把省二的物理真题抄了三遍，现在估计还在教室里奋笔疾书呢。”

宁昭弯腰去拿最下层的绿豆沙时，额头差点撞到隔板。透过结着白霜的玻璃，能看见里面整齐码着的绿豆沙，包装纸上的生産日期是昨天——和沈竣舟错题本里夹着的购物小票日期一致，连超市的收银台编号都对得上。她突然想起绿皮本里写的“沈竣舟买冰棍总爱挑生産日期最新的，说气最足，解物理题思路也会更清晰”，忍不住数了数剩下的数量，不多不少，正好够他们三个再各拿两支，连周野葵嚷嚷着要多拿的“备用支”都算在内。

“快看这个！”周野葵举着包薯片跑过来，包装袋上的卡通人物踢着足球，球衣号码是“7”——和沈竣舟踢足球时穿的号码一样，连球衣颜色都是黑的。“董诺说沈竣舟上次跟初三的打比赛，进了七个球，其中三个是用‘整体配合法’踢进去的，就是他给你讲题时说的‘把两个物体当整体看’，结果赛後被对方队长追着问‘你这战术是不是从物理题里学的’。”她突然压低声音，指着宁昭手里的绿豆沙，“他上次跟董诺说，看见你解出那道力学题时，就像看见自己踢进第七个球，‘脑子嗡的一声，比赢了比赛还晕’。”

宁昭的指尖突然发烫，差点把冰棍掉在地上。她想起期末考那天，最後一道力学大题难住了不少人，她盯着题目看了十分钟，突然想起沈竣舟在操场边给董诺讲题时说的“把两个物体当整体看”，鬼使神差地换了种思路，没想到真的解出来了。当时交卷时，她看见沈竣舟站在走廊里，手里捏着支没开封的绿豆沙，看见她出来，慌忙背过身去，却没注意到冰棍化成的水正顺着指缝往校服口袋里流。

林昼声突然从购物车里拿出两盒黑巧克力，包装纸上的可可含量标着“70%”——是沈竣舟最不爱吃的那种，他总说“太苦了，像没放糖的物理公式”，结果上次物理组聚餐，他却把宁昭剩下的半块黑巧偷偷塞进了口袋，後来董诺说，他回教室後对着那块巧克力看了半节课，在草稿本上画了十几个受力分析图，每个图的终点都标着“宁昭的座位”。

“明天录讲解视频要补充能量，”林昼声把巧克力扔进购物车，指尖在包装纸上划了道印，“物理老师说沈竣舟负责讲初三部分时，特意要求把你的‘整体法’写在黑板左侧，跟他的补充步骤面对面，‘这样看起来像在对话’。他还让董诺问你，要不要在讲解时加个‘解题心路历程’，说‘大家肯定想知道初二小姑娘怎麽想到这种神仙思路的’。”

超市的广播突然响起寻人啓事，找一个“穿蓝白校服丶背黑色双肩包的初三男生”，声音透过音响有点失真，却让宁昭想起沈竣舟在物理课上回答问题的语调，总是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沙哑，像怕惊扰了什麽。周野葵突然捂住嘴笑：“肯定是沈竣舟，上次他在超市帮张老师买教案夹，结果在冰柜前跟人讨论磁场题，把正事忘了，最後张老师自己跑过来拿，还拍了张他对着绿豆沙讲题的照片，发在初三教师群里，说‘这孩子眼里只有物理和冰棍’。”

宁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超市入口，玻璃门被推开时带进阵热风，吹得冰柜的指示灯明明灭灭。她想起物理竞赛前一天，也是在这个超市，她看见沈竣舟站在冰柜前，手里拿着两支绿豆沙冰棍，指腹在包装纸上反复摩挲，犹豫了半天，最後还是放了回去，转身拿了瓶冰镇矿泉水——和他後来递给她的那瓶一模一样，标签上有个小小的牙印，是他咬开瓶盖时留下的，形状像个没写完的句号。

“要不要买点酸奶？”林昼声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她指着冷藏柜里的黄桃味酸奶，包装盒上的图案是秋笛公园的荷花池，和沈竣舟照片里的角度惊人地相似。“上次物理小组活动，你把沈竣舟的那份喝了，他愣是没说什麽，就着白开水吃了三块饼干，结果下午做实验时手抖得差点打翻烧杯，被张老师调侃‘是不是没喝到酸奶低血糖了’。”

宁昭的脸颊突然发烫，像被阳光直射着。她记得那天的黄桃酸奶特别甜，甜得她没注意沈竣舟盯着自己的眼神，像在解一道复杂的光学题，专注得忘了移开镜头。後来周野葵偷偷告诉她，沈竣舟那天在实验室的草稿纸上，画了个简笔画小人，手里举着瓶酸奶，旁边写着“甜度刚好，解题思路也刚好”，小人的头发扎成了马尾，和宁昭那天的发型一模一样。

购物车在零食区转了三圈，最後停在冰柜前。周野葵抱着四支绿豆沙冰棍往收银台跑，中途被货架上的巧克力吸引，蹲在那里研究“黑巧和白巧哪个更适合当解题时的能量补给”，她的书包拉链没拉好，露出本物理练习册，封面上贴着沈竣舟在竞赛颁奖礼上的照片，嘴角的小虎牙特别明显；林昼声正弯腰捡掉落的吸管，吸管包装上的卡通图案是两个背靠背解题的小人，像极了她和宁昭经常凑在一起讨论题目的样子；宁昭的目光落在冰柜角落的冰格上——是那种可以冻成足球形状的模具，和沈竣舟书包上挂着的钥匙扣同款，连上面的纹路都一样，像是同一个模具刻出来的。

她伸手去拿冰格时，指尖触到片冰凉的金属，是枚超市的寄存柜钥匙，号码是“17”——是她的生日，也是沈竣舟在物理竞赛里的准考证号後两位，还是初二（9）班教室的门牌号，三个数字像个隐秘的结，把毫不相干的事情系在了一起。钥匙链上挂着个小小的磁铁，N极朝着超市入口的方向，那里正是初三教学楼的位置。

钥匙对应的寄存柜在超市出口旁，米黄色的柜门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打开时扑面而来的是股淡淡的薄荷味——是沈竣舟常用的洗发水味道，上周在图书馆，他坐在隔壁桌翻足球杂志，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就是这个味道，当时宁昭的心跳漏了一拍，在草稿纸上把“整体法”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

寄存柜里放着本物理练习册，封面上用钢笔写着“赠宁昭：市竞赛讲解参考”，字迹是沈竣舟惯有的龙飞凤舞，末尾画了个踢足球的小人，足球上写着“加油”。翻开第一页，是沈竣舟用红笔写的力学步骤，比他在错题本上的字迹工整了许多，旁边画了个简笔画小人，举着块牌子：“记得用整体法，别被步骤绕晕，你本来就很厉害”，小人的球鞋上沾着点绿豆沙的绿色，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

练习册里夹着张便签，是从物理练习册上撕下来的，上面印着那道让两人産生交集的力学大题，沈竣舟用蓝笔在“整体法”三个字下画了波浪线，旁边写着“看见你写这个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之前的解法像绕了远路”。便签背面贴着片香樟叶，叶脉清晰得像张电路图，和宁昭夹在绿皮本里的那片几乎一样，只是这片更完整些，连叶柄都完好无损。

“找到什麽好东西了？”林昼声和周野葵拎着购物袋走过来，看见练习册时突然交换了个眼神，像两只心照不宣的小兔子。“董诺说沈竣舟今早来超市，说要把这个放在寄存柜，还特意叮嘱‘17号柜的钥匙会掉在冰柜底下，宁昭肯定能找到’，”周野葵突然指着练习册夹着的另一张便签，“这不是你的字迹吗？我认得，你写‘谢’字总爱把中间的横写得特别长。”

便签上写着“谢谢”两个字，确实是宁昭的笔迹，只是她不记得自己写过。仔细看才发现，是从上次物理测验的卷子上剪下来的，当时她在错题旁写了“谢谢沈竣舟的思路，让我想通了整体法”，现在被人小心翼翼地剪下来，贴在张画着荷花的彩纸上，荷花的花瓣数量是七片，和沈竣舟的球衣号码呼应着。

走出超市时，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像三朵被拉长的棉花糖。周野葵举着相机拍天边的晚霞，说“像沈竣舟上次在物理课上画的光路图，折射角刚刚好”，她的相机里存着好多照片，有宁昭低头解题的样子，有林昼声对着磁场图发呆的样子，还有张偷拍的沈竣舟在操场边看物理书的背影，足球在他脚边，像个安静的逗号；林昼声把一支绿豆沙冰棍塞进宁昭手里，包装纸上的水珠滴在练习册上，晕开了“整体法”三个字，变成了片小小的湖泊，像秋笛公园的荷花池；宁昭低头翻绿皮本，突然在最新一页发现行新的字迹，是林昼声的，铅笔写的，很轻，几乎要融进纸里：

“有些交集不用面对面，像超市冰柜里的绿豆沙，隔着玻璃门，也能知道彼此的温度。就像物理题里的磁场，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能让铁钉改变方向，让轨迹发生偏转。”

她的指尖抚过那行字，突然想起物理老师在课堂上说的“磁场是看不见的力，却能让两个不接触的物体産生相互作用”。原来有些存在，就像超市冰柜里的夏天，不用刻意遇见，也能在某个瞬间，感受到同样的清凉。远处的蝉鸣还在继续，像首没唱完的歌，而帆布包里的练习册和绿皮本轻轻碰撞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说：这个暑假还很长，藏在物理公式和绿豆沙甜意里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走到超市路口时，林昼声突然指着对面的公交站：“你看那辆3路车，沈竣舟每天放学都坐这个回家，上次我看见他在车上做物理题，公交车颠簸的时候，他就把练习册放在膝盖上，笔尖悬在半空等车稳了再写，特别像你考试时遇到难题的样子。”

周野葵突然举起相机，对着公交站的方向按下快门：“刚才好像看见个穿黑T恤的男生，背着黑色双肩包，跟沈竣舟的背影特别像，手里还拎着个超市的购物袋，鼓鼓囊囊的，说不定也是去买绿豆沙的。”

宁昭的目光追着公交车远去的方向，绿皮本在帆布包里轻轻晃动，像颗正在发芽的种子。她知道，明天去学校录讲解视频时，或许会在走廊里遇见沈竣舟，或许不会，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藏在物理公式丶绿豆沙冰棍和超市寄存柜里的心事，已经像磁场一样，悄悄在彼此的轨迹里留下了印记，就像此刻吹过脸颊的风，带着超市的冷气丶绿豆沙的甜意和远处操场的青草香，把这个夏天的故事，轻轻吹向了未完待续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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