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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月光下的对话（第1页）

第五十章：月光下的对话

夜色如墨，星河低垂。晚风带着初夏特有的丶微暖而湿润的气息，轻轻拂过阳台。

秦阳抱着膝盖，坐在阳台的藤编吊椅里，微微晃动着。窗台上的胧月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柔和的灰蓝色，叶片饱满安静。城市远处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无声地闪烁着。

莫朗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递给他，然後靠在旁边的栏杆上，没有说话，只是陪他一起看着这片宁静的夜景。

距离复诊丶第一次独自出门丶见林薇丶经历雨夜丶去书店丶养胧月……已经过去了一段不短的时间。秦阳的状态稳定得超乎预期，他甚至开始思考那些关于“未来”的模糊可能性。但越是如此，某种深藏的不安反而在某些寂静的时刻，愈发清晰地浮现出来。

沉默了很久，秦阳望着远处模糊的天际线，声音很轻地开口，像是不想打破这夜的宁静，又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

“……莫朗。”

“嗯？”莫朗立刻回应，声音同样放得很轻。

“我有时候……还是会怕。”秦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依旧没有看莫朗，仿佛对着夜空倾诉更能让他说出口，“怕现在的一切……像一场梦。怕不知道哪一天早上醒来……我又……回去了。”

他顿了顿，艰难地吐出那两个沉重的字：“……复发。”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经历过地狱的人，即使被短暂地拉回人间，也无法完全摆脱那种坠落的预感。美好的东西抓得越紧，就越害怕失去。现在的平静和希望越是真实，对可能再次失去的恐惧就越是尖锐。

他害怕再次被那些幻听幻视吞噬，害怕再次失去对现实的掌控，害怕再次变成那个沉浸在自我惩罚中丶无法辨认爱与关怀的破碎灵魂。更害怕……会让莫朗失望，会拖累他，会最终耗尽他的耐心和温柔。

莫朗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打断，也没有轻易地说“别怕”或者“不会的”。他明白，这种恐惧是真实的，是这场疾病留给秦阳最深的一道伤疤，需要被正视，而不是被敷衍。

等到秦阳说完，空气中只剩下微风吹过的声音时，莫朗才缓缓站直身体，走到吊椅前，蹲下身来。这个姿势让他能够平视着秦阳，目光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而坚定。

他伸出手，没有触碰秦阳，只是轻轻放在吊椅的扶手上，形成一个稳定而温暖的包围圈。

“秦阳，看着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秦阳迟疑了一下，慢慢转过头，对上了莫朗的视线。在那双眼睛里，他没有看到任何敷衍丶恐惧或不耐烦，只看到了一片沉静如海的温柔和坚定。

“我无法向你保证百分之百不会复发。”莫朗开口，出乎意料地没有给出虚假的安慰，而是选择了坦诚，“没有人能预测未来。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清晰丶郑重：

“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发生什麽，无论未来你会面对什麽，我都不会离开。复发不是你的错，那只是疾病。如果它真的再次发生，我们就一起面对它，就像我们一起面对之前的所有困难一样。找医生，调整治疗方案，或者只是陪着你，等你再次好起来。”

他的目光灼灼，仿佛要将这份承诺烙印在秦阳的心上：“你不需要害怕会独自面对任何事。有我在。我一直都在。”

这不是空泛的安慰，而是基于漫长陪伴和共同经历的丶沉甸甸的誓言。它承认了恐惧存在的可能性，却用更强大的承诺将其包裹丶承接。

秦阳怔怔地看着他，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月光下，那双总是盛着不安和脆弱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莫朗的身影，以及一种剧烈翻涌的情绪。莫朗的这些话，没有消除恐惧，却像一块巨大的磐石，稳稳地压在了他即将再次倾覆的世界边缘，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一直都知道莫朗的心意，感受得到那份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深藏的情感。但他从未敢真正相信和回应过。他觉得自己不配，觉得自己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觉得自己随时可能再次破碎，会玷污那份美好的感情。

可是此刻，听着莫朗如此坦诚而坚定的承诺，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深情和担当，那些深藏的自卑和顾虑，仿佛被这温柔的月光和坚定的话语一点点融化了。

他忽然伸出手，有些颤抖地丶试探性地，覆上了莫朗放在扶手的手背。

莫朗的心猛地一跳，没有动，只是感受着那只微凉而纤细的手带来的轻微颤抖。

然後，他感觉到秦阳的手指慢慢地丶有些笨拙地滑入他的指缝，最终，紧紧地与他十指相扣。握得很用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勇气。

秦阳低下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滴落在手背上，温热一片。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挣扎而出：

“……我知道。”他停顿了一下，积蓄着最後也是最大的勇气，终于将那句盘旋在心底许久丶却从未敢宣之于口的话，完整地说了出来：“……莫朗，我也……爱你。”

声音很轻，带着哭腔，却像一道划破夜空的流星，清晰而璀璨。

这不是依赖，不是感激，而是清醒的丶明确的爱的回应。是他在经历了漫长的黑暗丶挣扎着爬回现实後，第一次真正敞开心扉，确认并接纳了这份感情。

莫朗的呼吸骤然停滞了一瞬，巨大的丶汹涌的喜悦和感动瞬间淹没了他。他反手紧紧回握住秦阳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疼他，却又在下一刻意识到般微微松开，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对方的手背。

他擡起头，看到秦阳泛红的眼眶和脸颊的泪痕，以及在泪光中闪烁着的丶清晰而真诚的爱意。他不需要再说什麽，千言万语都融在了那交织的视线和紧密相扣的十指之间。

月光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将相拥的身影投在阳台地面上，仿佛一个完整的丶再也无法分开的符号。窗台上的胧月静默地生长着，见证着这个夜晚，这场跨越了伤痛与恐惧丶最终确认彼此心意的对话。

漫长的赎罪之路似乎终于看到了黎明的曙光，而爱的回响，成为了照亮彼此未来最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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