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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9 章（第1页）

第89章

赵洵夜出宫门回了章台长街的将军府，赵仁在门口迎接，说：“夫人以为将军今夜不回来已经睡下了。”赵洵点点头道：“无妨。”说罢他便擡脚往府门进，尚未踏进去，他想起什麽又将脚收了回来，问：“叶仙师睡下了吗？”赵仁道：“出来时路过仙师那儿，见仙师厢房还亮着灯。”

“仙师眼睛不能视物，烛火对他大抵没什麽用。罢了，我且去看看。”赵洵大踏步迈进府门，守门的侍卫这才起身将门再度关上。叶瑞房门外，赵仁上前敲门问道：“仙师，睡下了吗？”叶瑞道：“尚未。有何事吗？”

赵洵换位上前，靠近了房门道：“仙师，我是赵洵。我夜半睡不着觉，能否邀请仙师对弈一局？”叶瑞的房门无风自动，他坐在床边道：“赵公子进来说吧，外面风大。”赵洵道：“谢过仙师了。赵仁，你去将棋盘端到这儿来，仙师眼睛不方便就不过去了。”说罢他便走进叶瑞房中，拱手道：“见过叶仙师。”

叶瑞房中不过一张床榻两张凳子加一张极小的方桌，根本就放不下赵洵书房中的棋盘，正思索着该如何安置时就听叶瑞道：“听赵将军说话担心在下的眼疾。只是叶某做客府上不好多麻烦，这眼疾不碍事的，不若就往对弈之处去，省的赵仁小哥辛苦跑一趟。”

“仙师乃得道高人，是我小看仙师了。那我扶着仙师过去吧。”说着他便起身扶住叶瑞的手臂，带着叶瑞往书房走去。叶瑞跟着赵洵往外走，道：“不怕赵将军笑话，叶某踏入尘世尚短，尝过酸苦甘辛咸，见过人鸟兽鱼虫，却并不知晓‘对弈’是何意，还请赵将军指教。”

赵洵道：“是我思虑不周了。奕为黑白子棋，‘对弈’便是二人相对而下黑白子，也叫做围棋。常说的琴棋书画四者中‘棋’便是这围棋了。仙师既然非奕者，便只是陪我坐一会儿吧。”叶瑞道：“在下斗胆请将军教我对弈。我尝闻琴棋书画，却四者皆不知晓更别提精通。今日有幸将军在身侧，便斗胆请将军赐教。将军可愿收我这个学生？”

“这——”赵洵原先以为叶瑞与宫中供奉一般精通奕之一道，更是以供奉来推到叶瑞身上，这才以为叶瑞能下盲棋，可谁知叶瑞甚至并不知晓此道。如今叶瑞如同白身，棋子棋盘皆不知晓，若再教些规矩，更该模糊。便是宫中供奉下盲棋也并非从学棋始下盲棋，非得熟悉精通了对弈之道才可。他这该如何教棋呢？

“将军若有不便那就算了，是在下唐突了。”叶瑞声音淡淡不见喜悲。赵仁恰此时正使人两边擡着棋盘迎面走过来，见到赵洵二人便停了下来。赵洵道：“先生天资聪颖，能常人所不能。那某区区小才就斗胆教上一教，若教的不好还请仙师见谅。”接着他看向孤身走至自己面前的赵仁，道：“擡回去吧。”

棋盘刻在一张矮脚檀木桌上，搁在榻上，赵洵与叶瑞对坐棋盘两边。赵洵道：“这奕分盘与子二者，盘上纵横各十九道，相交成三百六十一目，状如天圆地方，合周天之数。子取象阴阳相济，分黑白二色，黑为阳，白为阴，初始各一百八十枚有馀。你我对弈双方轮流着子于空目之上，白先黑後，每子落定，不得移动，唯提子可去。棋子四周相邻之空目也。一子有四气，数子相连，气数随之。若一方棋子被对方围至无气，则须从盘上提去，谓之“提子”。终局时，双方以所围空目，也称‘围地’，多者便是胜。其馀还有不少规矩，仙师不妨先与我试上一试，局中便能将规矩知晓。”

叶瑞道：“我落子慢些，还望将军不弃。”“仙师请便，某静待仙师。仙师执白先下吧。白字在仙师手边罐中。”赵洵如是回道。叶瑞向着约莫感知到有物体的地方伸过手去，摸至围棋罐的边壁再沿着往里摸索，摸到一颗子了又往棋盘上放去，所幸这纵横是刻在盘上的，他能摸着放到相交的目上。

赵洵贴着放到叶瑞落子的边上，道：“纵横十九道，仙师落子十八之二，某贴着落子十七之二。仙师当心被我围住。”叶瑞能听见赵洵的轻声笑意，他也笑笑，又摸出一枚棋子，摸索着棋盘放到十七之三。无意碰开一枚棋子，也有赵洵赶紧移回原位。赵洵又落下一枚到十六之二，道：“仙师好似已经知晓对弈的下法，果然聪慧绝顶。”

“承蒙将军不弃，自当全力学习。”随着落子，一副棋盘好似在叶瑞的眼中逐渐清晰，从一角至整个棋盘，黑雾被光驱散。落下十子後，赵洵道：“若某当年有仙师这等学力，何至于到如今才有一番作为。难怪仙师会选择子盈，子盈较之我年轻不少。话说仙师来了皆暄为何在城外野山上坐那许久，也不进来找子盈得个落脚的地方。”

叶瑞嘴角缓缓放平，道：“我与他虽为朋友，却也不好总是麻烦他。我如今眼瞎，蒙将军不弃才许我容身，也不敢打扰太久。”“仙师实乃妄自菲薄，某并无此意。还请仙师多多停留。”赵洵落子後赶忙说道，又说：“今日我进宫述职，遇上一事怎麽也想不通，还请仙师赐教。”

“将军但说无妨。”

“某为大王长子长孙，合该尽孝道与祖父亲近。每每初一十五丶年节时分某也都会举家拜见祖父。但今日某进宫乃是为了军国大事，自然当以君臣自居。然却与祖父生了嫌隙，父亲责备某失了孝道，只论君臣不论孝道。仙师为方外之人，如何看待此事？”

叶瑞将棋子放在手中摸索，许久才伸向棋盘落子，道：“大王想祖孙，将军论社稷。在下难说对错善恶。然家国天下，未齐家如何平天下？苍生不论远近皆为国君之子。想来大王不会多怪将军。听闻大王卧病日久，我从前画下符纸，不敢说治病救人，放在身边总也有些好处。将军若不厌弃，可愿替我送给大王？”

伸手接过叶瑞手中符纸，道：“谢过仙师。仙师符纸画的极好。”

“仙师眼疾好了？落子看不出犹疑。”一颗子突然落的远了一些，“十七之十。”

叶瑞道：“唯有丝毫进益。不过是多下几颗子，神识熟悉了棋盘寰宇，能好一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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