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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第10章

白天淅淅沥沥的雨到夜里又变成倾盆大雨，像是有人给天捅了个窟窿眼在往下漏。

南归终有辆款式老旧的小轿车，平时停在旁边小区里。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开过，陈香叶站在旁边没开门都能闻到陈年老灰的气味。长时间的雨水冲刷和积灰层层叠叠堆积其上，黑色的车已经变成黄灰色，枯枝败叶落满，上面还有小孩用指头抹出来的涂鸦。

二人站在路灯下面面相觑，陈香叶确定自己在老板的脸上看到了尴尬和迷茫。他想要善解人意说句安慰，但是完全没有开口的勇气，只能沉默站着，移开视线避免气氛更为僵硬。

“平时，我都打车……”南归终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换来更为久远的沉默。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去的地方又偏又邪门，加上大雨根本没有人接单。陈香叶闻言想了想，问车有油没有。

说罢看向南归终，就见对方眼神闪烁一副心虚模样，抓抓本就凌乱的头发说：“忘了”。

最後两个人当天夜里再探“唐徕站”的计划被迫搁置。南归终猫腰弓背，气场萎靡不振，双手拢在袖子里像个生气的河豚窝在躺椅里不吭声。陈香叶想既然不去那就再整理一下笔记，明天早上自己去洗车丶检查车况顺便联系修理厂看看。

习惯性将要做的事写下，确认无误後听到电脑上传来消息提示音，点开居然是回复。下午时分南归终睡醒，用他的账号给发帖说河边见过黑影那位弹了私信，解释自己现在在做有关这个传说的详细专项报道，问方不方便补充点有关“唐徕河传说”的细节。

对方拒绝见面请求，但发来很长的文字，内容是他小时候从老人那里听来的，有关于那条河的传说故事。陈香叶招呼来南归终一起看，转头发现小白也在身後。纸人僵硬弯腰以十分奇怪的姿势在狭小空间里站着，有点可怜。

陈香叶干脆将笔记本电脑直接摆在柜台上，三个人并排，直勾勾盯着复制到文档里的大段内容。

村子叫依河村，约莫在那地方有个两百年左右的时间。根据老人流传下来的说法是为了躲灾，那片地又靠着徕河，跑的时候可以直接顺水而下，方便逃命。而那时候通往这里的路十分艰险，人们休整後发现此处依山傍水物资丰富，又有天生的险路挡住那些贼寇，就干脆在这里安营扎寨。

後面发展起来，他们也被找到，但官府没再追究什麽，只给这里吸纳为个村子，受官府管辖。直到十多年前城市建设发展将徕河周围要保护成自然区域，村子正好在范围内，才给补偿拆迁，将那里拆掉。

而村子里常说的传说，有两个。

一个是说古时候此处只有小溪，正儿八经的大水都在上游的池子里。村民们为了求水，每年都会在溪边烧香祭祀来祈求水量增加。後来有年大旱，牲畜渴死，人也都茍延残喘地活着，从嘴里抠下来的半点粮食都拿去祭祀，也没见水来。为此当时的祭司活活磕死在水边。

祭司气绝的当天夜里，村民们都梦到有金甲神人从天而降，手持宝剑嘱咐衆人夜里关门锁窗，第二天白天不论听见任何声音都不可以探头看。衆人因为饥渴交加也没力气，便躺在家里整日。

到正午时分，忽有乌云滚滚自东边而来，电闪雷鸣无比骇人。大家心喜甘霖救命，也被雷雨声中的古怪哭嚎动静吓得肝胆俱裂。这雷雨持续到深夜，有些挨不住的人睡去後，又梦到那金甲神人，说山中恶蛟已除，以後不必再祭祀。

天光大亮，村民们搀扶着来到原本小溪的位置，惊喜发现那里已经是条奔流的大河。按着神人的吩咐，村子没再建任何神庙一类，只将祭司的尸身埋葬在河边。

第二个则是约莫八九十年前的事，当时世道乱，民不聊生，村里也没能逃过。外患倒是离得远，但周边山里不知何时来了响马，时不时就在村里抢掠一番。久而久之村里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还在屋里挖出地窖以求保命。

以前祭司的後人，传到这辈就剩个姑娘，平日里邻里邻居都照顾着。响马来第一次没发现她，邻居大娘给她长发剪个精光，借两身男装给打扮起来。可那贼人里有个嗅觉灵敏的，某天过来行恶，一家子躲闪不及被抓个正着。

贼人闻得眼前“小夥”身上有血腥气，心下了然，结果了大娘一家後在屋里验明姑娘身子。那姑娘性子刚烈，挣扎间夺了把长刀给那贼人来个身首分离，翻窗跑走在追逐下跳了河。

经历过那段事情的老人回忆，说姑娘跳河前赌咒发誓要变鬼回来复仇的声音是活下来的村民的噩梦。声嘶力竭字字泣血，有人大着胆子去看，说那姑娘身上全是伤口，眼睛都被血染红。

自那以後响马再没来过，还是黑暗时期过去，别村的人说起这事，大家才知道：某个大雨夜，那响马聚集的地方兵戈声四起，哭喊声不绝。等雨停天晴大家听着声音没了才过去看，发现那群贼寇死得干干净净，连喂的狗都没活下来。

几十口人死状凄惨，似乎是自相残杀。有些个虽是全尸，但仿佛死前受过巨大的惊吓，那恐惧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无神的眼中惊悚俱在。上去看的人有胆小的当时就被吓吐。

村民一听，打听到大概时间，回来自行推算，发现正是那姑娘的头七。

“那祭司有真本事在身上，後人也都会，在村里瞧病看事很有声望。只是在那姑娘死後，手艺就断掉了。现在村子搬迁，大家都没再怎麽联系过，更细节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就这样。”

窗口弹出最後一条消息，对方就显示下线再没出现。

陈香叶读罢内容看向南归终，稍矮他几厘米的人还认真盯着电脑屏幕。这还是他二人第一次距离这麽近，陈香叶没忍住观察，发现对方的眼睛还真会在某些角度有绿色的闪烁，而且眼白部分比正常人多出几条黑红色扭曲的血丝连接在虹膜上。

而且男人身上和香烛一样的味道似乎不是沾染到的，闻起来比燃的香更为清淡，但带着股让人安心的稳重感。并且，陈香叶确定对方的头发本色就是白色，现在的颜色是染上去的。

只是南归终看上去不过四十岁，怎麽会有满头白发。是生病？还是天生的呢？陈香叶忍不住胡思乱想，没留意自己是对着人家发呆，直到南归终转过来看他，笑呵呵道：

“看我好看？”

闻声陈香叶一愣，慌忙收回视线，摇头又点头兀自乱作一团。对方见他这副窘迫模样笑得更为开心，伸手拍拍他脑袋，指着电脑屏幕说：“第一个故事不用管，第二个有点意思。如果说是诅咒之类的东西，确实会导致残魂幻影留在阳间，只不过……”

南归终咋舌，微微蹙眉反驳自己的前言：“只不过那周围我有调查过，并没有诅咒或者怨念的存在。反倒是，有类似于祝福的气，哪怕是村子不见了也存在于周围。”

“啊？”陈香叶见对方不再纠结，心下一松，但还是没听明白这段内容。

南归终说：“不论是祝福或诅咒，你都可以将它们理解为一种‘气’。这种气以看不到摸不到的方式围绕在一定范围内，影响周围的生物并带来改变。

祝福的气如同防护罩，走进去或者被包裹都会让人心情好，人变得阳光开朗，以积极乐观的心态去行事自然会觉得诸事顺遂，越来越好；诅咒与之相反，它会让原本快乐看世界的人心情低落，哪怕被门槛磕一下都只愿意骂盖房子的人，久而久之就变得焦躁丶易怒丶没有理智，从而导致很多问题出现。

至于怨念，就比较麻烦。它们的存在可能会被看到，也就是常说到的‘鬼魂’。它们会以自己的意志去影响很多东西，甚至是操控意志力薄弱丶倒霉或体弱的人，去做不好的事。

就拿你能看到鬼公交的事情来说，在看到鬼公交之前，你已经经过了被爸妈强行扫除门自力更生丶找工作碰壁丶得不到那些单位的回复等等不愉快的事，心情低落气场萎靡，也就是‘倒霉’。

这让你在看到我发出去的考核内容後，心里虽燃起希望，却也有各种质疑，混合你对结果的负面猜测，加上清明那一天本身的原因，使得你不但见到鬼车，还登上鬼车甚至与其有了接触，産生出‘气’的融合，才有了後续那些第三类接触的事情。”

南归终的话让陈香叶呆滞半晌，转速慢的脑子好半天才能给它磨碎吸收。前者也不催促，只静静等在旁边由他自己消化。陈香叶半天明白这些内容的意思，缓缓点头小心答道：

“所以，你才要我继续参与进来，就是要打散这股融合的‘气’？”

话音落，就看南归终笑面如花，亲昵抓住他肩膀不住点头，语气中满是欣赏道：“孺子可教也！是聪明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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