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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第1页）

第99章

陈香叶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见到南归终後腰纹身时，那些“红小人”的样子。

剑印在南归终尾椎偏上的地方，红小人们有跪拜的丶有舞蹈的，规律中透露出一种说不清的疯狂，像是在膜拜那把剑，期盼丶乞求它到来。

而现在，剑还在那里，但小人们的动作变得无序。跪拜者开始舞蹈，舞蹈者在剑下扭曲成古怪的姿势，看起来大家似乎都陷入了疯狂，不再是对剑祈祷，反倒像是在驱赶。

南归终沉睡着，补过色的头发还是从发根处露出了白色，黑眼圈又大又深，整张脸呈现出不正常的惨白。

根据龙爷吩咐煮好的水闻起来很麻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花椒放多了的缘故。看两个老人默契地分工合作，帮着南归终擦拭身体，无法帮忙的他只能在旁边看。

“别担心。”陈香叶无措间，有声音在耳边响起。转头环顾四周，只有他们几人再无其他人身影，而声音来源则是那放着娃娃的架子。他走过去，擡头，最高处的黄衣娃娃姿势似乎变了点，微微低头。

“他需要休息。”这次声音就是从头顶落下，陈香叶清楚看到在声音传来的时候，那娃娃微微晃动一瞬。他踮起脚，扶着柜子拼命往上瞧，轻声唤道：“奶奶？”

“哎。”娃娃又晃一下，声音来到身边，转头就是那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站在阴影中看着他笑，“别怕，他没事的。”

陈香叶回头看着还在忙的爷爷们，乖巧点头说自己明白，却还是忍不住落了泪。他往前迈步，走进阴影里，看着知道自己胸口的奶奶灵魂，微微蹲下去，问她怎麽会一直留在阳间。

老太太也有心分散他注意力，指指那架子上其他的娃娃说：“咱村子地理位置特殊，你俩爷爷这工作需要个阴灵帮忙，我正好也不到转世的时候，过来帮帮忙呗。”

听到奶奶这话，陈香叶擦了泪，好奇道：“需要阴灵帮忙？”

“对啊，做生意，吃开口饭的，得问清楚人家客户的需求嘛。你们小年轻现在花样多，喜欢的东西也不一样，哪个行当都得与时俱进。这不，奶奶这个小纸人，就是听了村里其他小孩的话做的。好看吧。”老太太笑起来，眼角皱纹都变成金鱼尾巴的样子。

陈香叶听罢吸吸鼻子，点头，瓮声瓮气说好看。说罢，手背就感觉有点冷，定睛看，奶奶的手覆在上面，温和地拍了拍：“快去看看吧，他醒了。”

说完後倏尔消失，爷爷那边传来声音道：“感觉怎麽样？”

“咳……”南归终声音很小，“有些气短，头晕，其他没什麽了。”

他赶过去，看到的是男友惨白的脸，眼神有些迷茫，但在看到他的瞬间，闪烁起熟悉的笑意。“吓到了吧？”南归终缓缓伸出手，陈香叶赶忙握在手中，还是冰凉的。

“这次，动的力有点多，得好好缓缓了可能。”南归终没隐瞒自己，撑着力气说话。两个老爷子也是听陈香叶讲过过程的，虽然心里对眼前小夥子的勇敢很是钦佩，但毕竟这吞鬼的法子并非长久之计。

“你没了以前的记忆，为什麽还会吞鬼？”陈德禄忍不住发问。

南归终头晕归头晕，但睡是睡不着了。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陈香叶怀里：“不知道。我醒来後脑子里一片空白，但面对很多这方面的事情，处理方法完全是本能。当时我爸只想培养我能做这行，结果没想到，我比他们还要厉害。

奈何我无法想起来所有关于自己能力的事，失忆前的师父也已经去世见不到面，相关人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就不再追究，就自己凑合着来。

原本答应阿叶和孟姐不再用吞鬼的法子去解决事情，但在当时的那种情形下，只有这个办法可行。那恶鬼想要抓我爱人当他的伥鬼，我就是把他撕成肉条都不过分。”

南归终说最後几句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的厌恶和恨意完全是自然的，看得陈香叶心里感动，也叫两个老爷子心里对他俩的感情有了更深的认可。

陈德禄给南归终揉腿的动作不停，听罢後轻轻在那纤细的腿上拍了一巴掌：“没村头大黄的身体壮实，你也好意思说要保护我孙子。赶紧好好吃胖点，别弄得以後遇到什麽事情，还得我大孙子去救你。”

说罢白眼翻上天，但是手又回去按摩。南归终看着爷爷的动作，缓缓闭上眼睛：“真好啊……我父亲去世後，就没再感觉到这样的温柔了。”他深吸一口气，挪挪脖子，找到个舒服的姿势，轻笑着又睡了过去。

他的虚弱大家都看在眼里，龙爷长叹一口气，拿来新的衣服给南归终穿上：“行啦，不打扰你俩。我和你爷爷晚上办完事住我那，你们别操心。记住，夜里听到声音别开灯，别开门，好好睡觉就行。”

陈香叶点点头，想了想昨晚的经历，虽说对方是“熟人”，但保不齐还会出现其他什麽东西。尤其是现在南归终身体不好，万一遇到什麽想要来搞事的，只靠他自己恐怕无法招架。

出门看，太阳已经沉到山尖。村子不知何时被薄雾笼罩，看上去有种让人心中发毛的味道。这种雾像是一层从天而降的烟雾，半点不流动，只是盖在整个村子上面，低沉而压抑，让人只看着都觉呼吸困难。

二老显然是习惯了这种情况，在厨房里给他们准备好可以直接吃的东西，还顺手将夜壶给拿进来。见到这个，陈香叶很清楚今晚一定会有更严重的事发生，老实在天黑前飞速解手，拿来脸盆接上水，备好一切，目送爷爷们离开。

大门处传来上锁的动静，这让他倍感惊讶。平时就是家里没人住都不会锁起的大门，居然会在这时候反锁。因为不让开灯，陈香叶也没开电视的心思，干脆就躺下，抱着南归终划拉手机。

他的手机里没什麽意思，简单的社交软件之外就是两个外卖软件，也没什麽娱乐放面的内容。如今手机里有个连连看，还是南归终为了邀请好友得体力强行给他下载的。

此时倒是派上用场，陈香叶慢慢跟着新手教程走，发现这个东西的确会让人觉得有意思。色彩鲜艳的Q版小动物在手指下移动，三个正常消除，四个合成小武器，五个合成大武器。

怪不得南归终那麽痴迷玩手机。

陈香叶没有打开声音，玩一关就停下来看看周围的情况。屋里很黑，奶奶的灵魂应该也已经跟去祭祀，只有他们俩躺在床上，安安静静，连呼吸声都听不清楚。

转头借着手机的光看南归终的脸，沉睡的人比醒着的时候面相更为友善，且少了很多那种坏坏的味道。初次恋爱的感觉，对于陈香叶，像是一本参杂很多内容的书，其中最多的应该就是“奇思妙想”。

比起曾经在低迷时用以安慰自己的想象，这些日子的经历更为精彩，不过偶尔回想起来，倒是有些不真实的意味在。

他曾经不止一次恐惧过，怕这些事会在某天睁眼时，变成场繁华的幻梦。这样的畏惧他从未对南归终隐瞒，聊天时提起，男人就会笑，用手抓起他的手放在胸口处。

心跳通过掌心传到他的胸膛中，两颗心以相同的频率跳动着，与此同时，南归终会亲吻他的额头，用极致温柔的声音说：“就算是梦醒，我也会追去你的世界。我会是你的阴影，是你的梦魇，变成一个存在于你世界中的‘鬼魂’，缠着你，每晚都去往你的梦里……怕不怕？”

“不怕。”当时的陈香叶老实巴交摇头回答道，“有你是美梦。”

是美梦。陈香叶熄灭手机屏，盖好被子，伸手抱住南归终的胳膊，枕在他单薄的肩膀上合眼。困倦感顿时袭来，让他的心跳在黑暗来临时骤然加速。

这种感觉不是想要睡觉，而是必须睡觉。

再睁眼，果不其然，是他又来到了属于阴灵的“现实”之中。他不在屋里，也不在爷爷的院子里，而是站在村道上。

这里他记得，往前走两步就是张奶奶的家。难不成这次是张奶奶找自己？陈香叶摸摸脖子上的挂坠，确认它没有什麽温度变化才放心迈步。

院墙对他没有任何阻碍，在进去的时候，他选择从後面位置走。前院大门敞开着，能看到有许多人影在里面晃，想来是所有要参加祭祀的人都在场。以防被爷爷和龙爷爷发现自己能灵魂出窍，还是从後面迂回进去看看情况更稳妥。

陈香叶慢慢穿过墙壁走进去，眼前一晃就是张奶奶家的砖墙面。老太太的房子还是後面村子里的大家给凑钱盖的，不是很大，但东西齐全，就怕她平日里生活不方便。

等整个人都站在院子里，陈香叶才感觉到这里很不对劲。一股强烈的被注视感传来，惹得明明是灵魂状态的他都浑身刺挠。顺着视线传来的方向看，那边是张奶奶家厨房的位置。

今晚月光很亮，但厨房所在正好被主屋挡住，黑漆漆看不清多少东西。他慢慢往那里走，阴影中似乎有什麽在动。那东西不大，看不清头尾，像是一团正在自己扭动的雾气，十分奇怪。

就在陈香叶即将踏进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时，忽地一股大力将他拖回月光下。转头一看，是张奶奶。

“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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