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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孟铣
孟铁卒于宣和癸卯年。此时距他从孟家出走,已经过去三十七年。话还要说回当年。白姑娘殁後,孟铣主持外事,孟家的内事便由管院刘秀才负责。管院刘秀才乃汉州什邡县缙绅先生之子,其父刘迪在衙署里管文书,旁听狱讼公事,人称刘司理。刘迪擅长用礼法评断是非,给县官出谋划策,刘秀才也擅长。刘秀才初到孟家,便同意了孟铣分院安置女眷的意见。刘秀才说:“夫妻也者,人伦之祖。妻也者,亲之主,敢不敬与?”遵循着“不睦必败”的原则,刘秀才不仅同意孟铣分院安置妻妾,还主持了打开门院的工事。这时的孟家占地七亩,已经比孟印在时大了四倍,比孟保初到成都府时大了六倍。又经过整修和雕画,孟宅成了土人瞩目的豪庭。
土人说,孟铣极有魄力,敢以四倍市价买下金马坊戚大户的庭院。一次到江渎池登舟船设宴,就支出千馀缗钱。于是土人按照“盛极必衰”的原则,说孟家即将败了,如膨大到极限的荚果,表面油光锃亮,却是将要炸裂的迹象。可是,凡是去过学射山宴席的人,都巴不得孟家永远富有。他们是益州府及周边县镇的曹官丶主簿丶县丞,或掌管官窑与土贡等进献事宜,或是司法丶司户参军事,选人及幕职。每年四月,诸官贵来到学射山赴宴,能从蚌中吃出珍珠。米糕的四角,都用金箔银纸包住,熬羹用的是玉白菜。没去过学射山赴宴的土人问,如果客人误吞珍珠或金银箔,会不会被毒死?答曰:到过学射山的人,没一个是给金银毒死的。然而,这场用金银堆砌的宴会,却始终缺席着几个人,他们是益州府的上官,以知府为首。
土人诸下官与本地的贵族从不提及他们的头人知府,他们虽与知府相识,却难以察觉其心里的打算。从京城来的知府,如同一个下生後无须剪断脐带的人,他不是蜀人,不是宗室或大臣子弟,而是京朝之官,前来任职一向不带家眷。诸下官各有一份职责,而知府不仅是益州府的总管,也兼本州兵马钤辖司的主官。景德之後,又常兼几路钤辖司官。再加上成都府路没有转运司与“便宜行事”的生杀之权,在没有去过京朝的土人诸下官与贵族眼里,知府的权力就如同蜀地的皇上。他们觉着:你有了兵权,就能在我这里专权了。然而知府与通判究竟有何谋求,他们一向不知。他们知道的是:在以仁宗为代表的天子们看来,蜀地的危险胜于一国,蜀人庞大的数量既可以兑换为财政,也可以兑换成叛徒的军力。禁军谋变,京人说“成都以戍卒为忧”。每一甲午,奴工必乱,蜀人皆“远人”,皆是带来“甲午再乱”的不安定人头。
蜀人还知道,自己人中也有叛徒,有那麽几个土人贵族,已经把他们的心思丶脾气出卖给了京朝,不仅给蜀人定性,不时还改上一改——先说百姓好乱,又说王建丶孟知祥不是蜀人,而是盗踞一方。这话有给蜀人开脱的意思,但目的是帮助京朝“治蜀”。土人遥望京朝,只知道朝官们对治蜀一事充满了诡异的分析,例如说“蜀中之叛非蜀人为之,皆朝廷所委用之臣所为也”,就好像说你的儿子到了我家,他就能带着我的儿子和你作对一样。那些遥望了京朝一辈子的老吏则说:“家贼怎不比外贼难防?你当它是主子,它却当你贼心不死。比起主子,它更像一个家势广大的邻居,已然统治了你家,却还对你家的财産血脉争长论短。”
但是,从皇佑甲午年张方平出任益州府,到治平之间的赵抃与韩绛,再到吴复中——历任知府身负军功或政绩,都是慈良简重之士,成都人对朝权的感受就不深刻。从熙宁到元丰,再到吕公就任,这期间的一系列举措才让成都人认识到,他们还不算认识京朝。
这一系列举措要从榷茶说起,那时候,吕公倒是还没来呢。神宗制辽,榷茶是为了买马,李杞就来买马,原来的茶马司改称都大提举茶马司。“茶户困于输钱,商贾利薄,贩鬻者少,州县征税日蹙”说的是後话。在都大提举茶马司困住茶户以前,成都人总是把都大念成大都(兜),管进出那座衙门的人叫大都。有人提醒他们,那是都大。土人又把成都的都念成“全都”的都,都大都大地称呼那衙门里的人。後来,吕公来了。吕公说,那字念都,成都的都。即使“全都”到了成都,也念成都的都。
吕公好工事,治水乃工事之重,无奈成都无水患,吕公便挖了一条石渠,从城西北隅引清远江入城,供给饮用和消防。此举当算吕公的政绩。然而成都不缺饮水,还老是下雨。绍圣时,渠淤塞了,知府王觌勘察整治一番,使之能够排洪,百姓感激不已,这渠便叫了王公的名,政绩也算到了王公名下。土人说吕公应当不在意这份政绩改换主人,修渠引水事小,小到入不到吕公的政绩之中。土人说,吕公有些幽默。才到任上,吕公就笑着问土人下官:“巴人尚鬼,蜀人重仙,你们这里可有鬼仙?”不久後,去过学射山赴宴的曹官丶主簿丶县丞丶参军,之中有几人卸任了,就像以往有新知府到任时一样。之後的充任,却没有从选人及幕职中出现。元丰己未年,孟家没有组织学射山宴,从这一年起,宴会永远偃息了。有个去过学射山的官员後人说,元丰元年,吕公上过学射山,宴席上,吕公还向孟铣询问织锦的技法,并赞称孟家的锦缎“冠绝天下”。孟铣深以为荣,回去後便在各家锦场的招牌上方,都挂上一块“冠绝天下”的牌匾。也因为受到吕公的鼓励,孟铣与麾下的织工们,继孟保时所织的盘球丶灯笼丶六八答晕丶狮子云艳丶真红百花等数十个品种,又创造出禽兽品目。孟锦的花样,从规矩的百花与装饰,开始向具体的鸟兽转变。
然而,不久之後,十七家锦场与丝场的机杼戛然而止。孟铣走进青城县衙,对公然行贿丶欺行霸市的豪猾罪行供认不讳。成都府联合邛州府丶怀安军,责令孟家有关各馆丶院丶铺丶堂即刻停工,场主羁押候审,机械等候充公。事情很是突然,倒也事出有因。孟家贿买官权,从孟保到孟铣,被孟家人贿通的官员没有一千个,也有几百个。府衙官吏每赴学射山,皆是牵着驴去,走时驴背载满货物。孟家操纵着贡货中技法最难——官府给价最高的宫廷被褥丶红锦丶七等臣僚袄子锦等锦料的出産,并且贿通官吏,定其价格高于市价双倍,高于本钱四倍。机户茍于其下,一方面,不得不忍受府官压价,被压到一半以下的价格,又往往不能按期兑付。他们能赚的,是官府以高价购买孟锦後剩下的馀钱。另一方面,市上贩卖的绸帛,也因孟家压价而无法获利,于是“川西机户苦孟氏久矣”。
除了锦,还有药。机户与丝户,与成都丶梓州的药商,与蚕户丶药客,都恨不得孟氏断子绝孙。曾有一芈姓丝户写血书送给官府,这封血书经一役人送达幕职,又经幕职送至吕公。吕公阅後,闻了闻纸面,说一声“过分了”,便把此书还给了幕职。这血书被复写十封,贴到告示墙上,该看和不该看的人都看见了。成都府丶邛州府丶怀安军丶青城县联合起来,讨伐的文书一发数十份,主张没收为孟铣犯罪的织机,释放日夜劳作不息的奴工。可是,由于孟铣的罪行太多,审理之後还要再审,审了两三次,司理院还是没有给他判刑。这时候,孟铣愁的倒不是服刑与家産充公,而是他的禽兽锦能否现世。入狱後,孟铣拿头发丶干草做经纬,一边织,一边冥思苦想,一边念念有词,似乎仍想织出些花样子来。同宿说他早就疯了。第三次上堂受审,仍是由八品参军事坐堂,旁观的还是从京朝来的通判,吕公仍因公务繁忙而无法到场。堂外却多了一个黑衣道人。此道人站在堂外望着堂里,如柱子般一动不动。孟铣又一次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审罢,衆人退散,孟铣回到牢房,才想到这次仍然没有判刑。两天後,那黑衣道人来到牢里,看了看孟铣,问:“你疯了吗?”
孟铣放下手里的一把头发,说:“没呢。”
黑衣道人说:“你疯了。”
土人说,吕公是个淡人,且仁慈。那豪滑入狱後,吕公淡然说道:“岁额上供锦预支丝丶红花丶工直与机户,苦恶欠负,今後不会了。”吕公不仅淡然,而且实事求是,于是在元丰癸亥年,吕公言于京朝,说:“岁贡锦绮纨罗,度以匹者万四千,其尤难治者七百三十,上布之费,总二百七十万。募工而涅籍之人,岁费三十千,八十人而足。则不烦于缗,而得良物以充贡。”便在府治之东建了锦院。
锦院初有匠人八十,八十个人都是才学会“大料细法”的军匠。来年扩建後,匠人达到五百,据说每年染丝万两。雇工补军匠不足入场,能赚工钱,工有限期,迟了就要挨罚。所以从一切程度上,真正做到了“不胜其劳”。锦院的生産不计成本,日後这些人倒也织出了盘球丶灯笼丶六八答晕丶狮子云艳丶真红百花。其中“真红”一度被冠名为吕公锦。京朝的其馀需要从市上采购,给机户的价格没有比孟家“欺行霸市”时更高,因为这时吕公已经离任,去“权开封府”了。
孟铣也在元丰癸亥年出狱,据说是受了特赦。特赦的理由是他不肯以有罪之身去锦院给工人们分班编组。锦院当时的工人,有半数是孟家的束综与挽花工,人到锦院却不会织了。初织透背,户司有懂行的库管见过後,说这活儿干的,还不如军匠。织成的盘球和天下乐,有机户看过,说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官员以为工人故意敷衍,罚工丶扣钱都试过,还是织不出好看的样子。後来他们知道,原先工人在干活时,点意的不挑花,拉花的不打结,织一匹锦,要分成十几个工序。有懂行的人说,要实现“方寸现须弥”,步骤越多丶工艺越复杂,出料越精致。织造超过十个工序才能织成的锦,活儿分得越细,织得越快。如今这种局面,无疑是分错了工。可是要给人分工,又找不到懂行的人。找昔日孟家锦院的头人或是画花儿的,人家不肯来,因为去年被衙门害得人见人骂。京朝有懂行人见了这外行的锦,就不高兴,蜀锦不好,治蜀能手们脸上就没有光。于是,成都府又联合青城县,下命让孟铣去锦院里做总工。孟铣去了二十多天,锦院织出了六八答晕丶狮子云艳丶真红百花,孟铣又被塞回牢房里。此後数月,他就像一个地瓜,数次被饿急了的人捡起来啃了两口,又被扔回猪圈。黑衣道人又来看他,问:“不孝之子,你怎能把先人的东西舍给他们呢?”
孟铣笑着,将手里的画举给他看。那是一只老虎,有些像蕃客锦袍上的,姿势古怪,线条曲直错落,不像是个锦样。黑衣道人问:“你出去就为了画这个?”
孟铣说:“不是我要画它,是它要被我画来世上,拦也拦不得。”
成都府常让孟铣去锦院分工。每次出狱,孟铣都画新的花样给黑衣道人,他一共画过十只禽兽交给黑衣道人,说你拿去,拼一个试试。黑衣道人拿走这些纸片,把每一样复画多个,随意拼凑。拼了上百次,发现不论如何拼,同一禽或同一兽出现在不同处,都像是不相同的,诸禽兽如同彼此争斗。且不论如何拼组,云雁和大鹤都是凶样,狮子老虎反倒乖顺可爱。黑衣道人将十次拼凑的花样织成样锦,又来到孟铣的牢房里,说一声:“你该出去了。”
听到这句话,成都府与青城县的官员们忧愁不已,纷纷说豪滑大奸不除,民间不得粥糜。吕公听说了黑衣道人要放孟铣出狱,也只是淡然地说了一句:“放人吧。”
出狱後的孟铣,跟着黑衣道人去过吕公府上。那一天,在吕公的见证下,锦院出价九十九万缗,买走了孟铣的十个锦样,全以黄金兑付。从吕府出来後,孟铣问黑衣道人,这钱怎麽处置。黑衣道人说:“开锦场。”
孟铣问:“你可是吕公的人?”
黑衣道人说:“不是。”又说,“我不是俗世之人,眼下是张公的人,我与张公都是汉州绵竹人。熙宁王贼乱法,苏氏蒙难,鲜公(于侁)遭奸人害。我观夜月全食,光耀全失,知贼党愆戾,国政悬息,故下俗世,救个急。”
黑衣道人说罢要走。孟铣叫住他,说:“你不能走,你走了,青城县还抓我。”
黑衣道人说:“莫忘记,那九十九万缗,是张公赐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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