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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草莓味雪糕（第2页）

班迪细心地帮乔奈撕开了雪糕的包装袋，递到了她的左手上，而後翘着二郎腿坐在杂货铺前等雨停。

王春花一边勾着毛线一边留意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生怕乔奈有危险，尤其那个黄毛，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东西。

吃了一口手上淡粉色的草莓味雪糕後，乔奈看向阿方左臂上渗出血的纱布，“陈警官，你们今天是——？”

阿方正要说话，被班迪截了胡，“帮派斗争咯，谁想到两个帮派为了一个摊子拿起菜刀喊打喊杀的，两个帮派凑了一个团，宋扒皮扔了句话，让我们自己解决。”宋楚河就不是人，那可是一个团啊！他再一撩黄毛，“结果显而易见咯，我们被单方面群殴，你的陈警官还不小心被杀猪刀误伤了，支援的人姗姗来迟。”一群狗东西，最後警车塞不下，还把他们俩给丢下了。“谁叫这地方就是这麽的复杂，混口饭吃太难了。”他狠狠咬了一口雪糕。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帮派斗争，原定和要接触刘颂的时间一拖再拖。

乔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王春花放下心来，原来是警探，心里一松，继续织杯垫。

阿方白他一眼，转而语气温柔，“这麽晚了，以後出来要注意。”

乔奈注视着雨幕，下意识说出一句略微带刺的话，“犯错的是他们，为什麽要我警惕。”

“额……话是这样说没错”，班迪接了话，“可……怎麽感觉哪里怪怪的。”

“因为，有时，惩罚或者说正义，可能会迟到。更多时候，得到的正义或许是和真相不相匹配的。”阿方略微思索了下才这样回答，他没有说得太直白。“所以，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首先要保护好自己。”他总觉得乔奈很安静，安静的同时某些想法过于奇怪和稍显偏激。不过，有时性格孤僻的人就是这样的，比起他在从业生涯中遇到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她这样的只是性格比较特别而已。加之二零一六年的那场火灾，他总觉得当时没有追查到底，对当事人总有一种愧疚。因此，他对乔奈总是会在某些他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格外宽厚。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乔奈道了歉，“不好意思，我说话比较直白，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麽一般这样的情况之下，所有人都会劝受害者要警惕，而不是将矛头对准加害者。”得到的正义是和真相不匹配的……——世界上又怎麽会有和正义匹配的真相呢。她眉眼弯起，唇边笑意盈盈地看向阿方，“不过，我现在知道了，谢谢陈警官的答案。”

紧接着乔奈的话让班迪破天荒地吃雪糕都噎住了。

“陈警官，我很羡慕你。”乔奈真诚地说出了这句话，从她见到陈知方的第一眼起，就羡慕着他，羡慕他眼里有着希望和光明。

即便段成名勒令他立马结案，可他还是尽己所能为乔奈提供帮助，并且记住了她。

陈知方，是一个见过世间真相後，仍旧会对世间的一切怀有热忱和希望的人。

“什麽？”，这句话，让阿方有点发懵。

班迪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滴溜转。

乔奈轻轻舔了一口草莓味的雪糕，酸甜酸甜的，“因为你有着幸福的家庭，和，充满希望的未来。”

“妹妹，你神了！”班迪很激动，“只看这小白脸的外表，就知道这小白脸幸福得不要不要的。”他感叹着，“哪像我啊，混了这麽多年，还是个编外的！连摸枪的资格都没有。”人和人的区别果然啊就在于都是人，却又都不是人。比如，他就不是人，混得不如狗。

“陈警官，你为当什麽警察？”乔奈看了一眼灰蒙蒙下着下雨的天。

班迪哼哼两声，“还能为什麽，就是家里逼着继承家业的呗。咱们的贵公子赌气干又不干的，干呢就是不违背家里的意愿继续当警察，不干呢就是悄咪咪反抗，自己想办法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分。”他喟叹一声，“啊——老天爷，上帝，为什麽就不能让我也体验一把发财的感觉！”

他额头上还留着单方面被斗殴後的血痕，阿方拿出了那方白净的丝帕递给班迪，“擦擦你额头上的血。”

“哦～”班迪自然地接过了丝帕，往脸上一顿狂擦。

这时，阿方才回答乔奈，“不知道。”

乔奈诧异地看向他。

他耸了耸肩，温笑着看向乔奈，非常认真地回答，“我从小，一直到大学毕业，人生都是被规划好的，包括警察这个职业，也是他们选的。原本我应该是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的，但是最後那场考试，我考砸了。”虽然考砸了，但他脸上却没有惋惜。

“然後我就被分到这里来了，当然，我父母是很不赞同的。他们给我最後的通知是，自己想办法离开这里。”他一笑就会牵动嘴角的伤痕，有轻微的疼痛感，“但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所以我一直犟着不走，也不会挨打。”那些所谓的为真相为正义，离他太遥远了，他没有实感。

乔奈低头垂思着，按部就班的生活，没有挣扎，没有痛苦，甚至不需要担心未来，偶尔许只需要考虑一下这样的生活有没有意义。

按部就班……这样的生活，是……什麽……样的？

其实按年纪来看，刚刚大学毕业的陈知方，只比乔奈大几岁，乔奈问了一个问题，“大学，是什麽样子的？”

阿方停顿了下，只当她是向往，思索着措辞，後说到，“每天都很多枯燥又无聊的课，但你还是会很喜欢，铺满落叶的校园街道，洒满金黄色丝绒碎光的图书室，还有老师们上课喋喋不休的催眠声音，偶尔烦躁的时候会想要逃课去二手书店看看最新一期的小说……”

这时，刘晓华撑着伞寻来，身影在雨幕中格外单薄。其实刘晓华早就看到他们了，她没有出声打扰，静静地站在屋檐下看着乔奈和别人聊天。

乔奈注意到了刘晓华的身影，起身离开，“谢谢你们的雪糕，我妈妈来了，我该回家了。”她礼貌同王春花说再见，“王婶，我回家了。”

“欸，好，回去看着点路。”王春花勾着毛线擡头笑着应答，“帮我和你妈说一声，你爸寄来的那特産我们家那口子老喜欢了，改天等我虾酱做好了，再给你们送点去。”

“谢谢王婶，那特産你要是喜欢，下次再让我爸寄点回来。”

远处的刘晓华向阿方和班迪微微点头，王春花说完话继续低头勾着杯垫，没看到刘晓华就在她的斜对面。

母女俩人慢慢消失在黑夜中，阿方却总觉得有怪异的感觉划过心头，班迪用手肘拐了拐他“说啊，怎麽不说了，你这小白脸口才还挺好，我也想知道大学生活是什麽样的……”

阿方嫌弃地推了推班迪，“离我远点，身上的黄毛都掉在我身上了。”阿方越说，班迪越起劲，一个劲儿地朝阿方身边凑。

王春花年纪大了，勾着毛线就爱自话“这姑娘是个苦命人，生下来就被丢到孤儿院了，那个孤儿院叫什麽来着，什麽……慈济……欸，对！慈济孤儿院，这孩子从领养回来後身体就一直不大好。”

她手指灵活地翻绕着毛线，“阿华也是个苦命人，一家子的苦命人。”活在这世间，谁又不是苦命人呢，“苦命啊苦命……”

“你个老婆子，一天神叨叨的，嚼得我脑瓜子疼。”杂货铺隔板後传来粗重的男声，那人说话不清不楚的，呵斥着王春花，“老子的烟袋又找不到了，你给老子放哪里了？一天天就知道说说说，挣的钱都不够我抽次烟的！”

王春花“啪”一声放下杯垫，走进隔板内间，“抽抽抽！抽死你算了！”

浓重的深夜，零碎的雨点，一下又一下落在阿方和班迪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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