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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的医生（第2页）

衣佳琪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别急，我们像以前一样，把它们变成图不就行了？”

她从抽屉里拿出彩色的荧光笔和几张白纸，坐在相至身边，开始帮他整理材料。她把入学须知里的重要日期，比如报到时间丶缴费截止日期，用绿色的荧光笔标出来，然後画成日历的样子，在旁边写上“一定要记住”；把必办的手续，比如户口迁移丶档案转接，用黄色的荧光笔标出来，画成流程图，一步一步写清楚“先做什麽，再做什麽”；把需要注意的事项，比如不能带的物品丶需要准备的证件，用红色的荧光笔标出来，画成一个大大的“感叹号”，旁边附上清单。

她还为相至制作了思维导图。比如“报到流程”的思维导图，中心是“报到”，然後分出“前一天要做的事”“当天要带的东西”“报到时要走的步骤”“报到後要做的事”四个分支，每个分支下面再用简单的图画和关键词标注。相至看着那些色彩鲜艳丶一目了然的图，原本混乱的脑子突然就清晰了。

更让相至感动的是，衣佳琪还偷偷联系了南方医科大学的特殊教育支持中心。她查了学校的官网，找到了负责老师的联系方式，然後写了一封长长的邮件，详细说明了相至的阅读障碍情况，以及他在高中时如何克服困难丶取得进步的经历。她还在邮件里询问，学校是否能为相至提供语音版教材和专门的考试安排——比如延长考试时间丶提供纸质试卷的同时提供电子试卷。

几天後，支持中心的老师回复了邮件，说会为相至提供相应的支持，还会在他入学後，安排专门的志愿者帮助他适应学习。当衣佳琪把这个消息告诉相至时，相至紧紧抱住她，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佳琪。”

衣佳琪笑着拍了拍他的後背：“你现在是我的医生，那我就继续做你的阅读导师，我们扯平了。”

七月的最後一个周末，意外还是发生了。衣佳琪的抑郁症突然出现严重波动，无论相至用什麽方法，都无法让她平静下来。她整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相至坐在床边，握着她冰凉的手，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读了那麽多护理知识，学了那麽多疏导技巧，却还是无法把心爱的人从深渊里拉出来。

“佳琪，”他轻声说，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滴在她的手背上，“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痛苦到想放弃一切。但请你再坚持一下，就一下下。为了我，也为了那个曾经那麽努力活下来的自己。你还记得吗？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去南方医科大学，一起帮助更多像我们一样的人。我们的约定还没实现，你不能先放弃啊。”

衣佳琪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

相至继续说着，声音因为哭泣而断断续续：“你曾经问我，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你，不再开朗，不再爱笑，我还会爱你吗？我现在告诉你，无论你变成什麽样子，我都会爱你。因为你不是你的抑郁症，你是衣佳琪，是那个在我因为阅读障碍自卑时，告诉我‘没关系，我们一起想办法’的女孩；是那个在我最累的时候，给我煮热牛奶的女孩；是那个让我想要变得更好的人。”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哼唱《星光》的旋律，一遍又一遍。起初，衣佳琪没有任何动静，但当他唱到第十遍时，她的眼角突然滑下一滴泪水，顺着脸颊，落在枕头上。

“相至……”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抱紧我……”

相至立刻伸出手，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能感受到她瘦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能感受到她的眼泪浸湿了自己的衬衫。在那个漫长的下午，他们就那样相拥坐在床上，什麽也不说，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黄昏时分，衣佳琪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一些。她靠在相至的肩膀上，轻声说：“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相至摇摇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不要说对不起。能够陪在你身边，能够在你需要的时候抱住你，是我的幸运。”

那天晚上，衣佳琪在日记本上写下：

“今天，我又在深渊边缘走了一遭。黑暗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想把我淹没。但这一次，我没有坠落，因为有一双手紧紧拉着我，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唱歌。相至不仅是我的恋人，更是我的医生，我的守护者。他用他的爱，一点一点地缝合我破碎的心，一点一点地把我从黑暗里拉出来。

而我，也要继续做他的阅读导师。我要帮他把那些复杂的文字变成简单的图，帮他适应大学的学习，帮他实现他的梦想。因为我们约定过，要彼此拯救，彼此成全。我们是彼此的医生，也是彼此的光。”

而在相至的护理手册上，又多了一条新的记录，旁边画着一颗小小的丶发光的星星：

“当她陷入最深的黑暗时，不要试图用道理说服她，不要急着让她‘好起来’。只需用爱包围她，用她熟悉的方式陪伴她，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因为真爱，是穿透一切黑暗的光，是能治愈一切痛苦的药。”

八月初，他们开始收拾行李，为南下的旅程做准备。整理东西时，衣佳琪偶然翻到了相至的那本护理手册。她轻轻翻开，看着里面那些手绘的插图，看着那些歪歪扭扭却充满认真的字迹，眼泪又一次模糊了视线。

手册的最後一页，没有插图，只有一段文字：

“也许我永远无法完全理解你的痛苦，无法体会你每一次情绪崩溃时的绝望。但我会用一生的时间去尝试，去学习，去靠近你。

也许我永远无法‘根治’你的抑郁症，无法让你再也不经历黑暗。但我会做你最可靠的守护者，在你需要的时候，立刻出现在你身边；在你陷入黑暗的时候，做你唯一的光。

因为爱你，不是我选的，是命运安排的；因为守护你，不是我的责任，是我的荣幸。

衣佳琪，我的女孩，我的病人，我的光。我们一起去南方，一起去未来。”

衣佳琪合上手册，走到正在收拾书包的相至身边，从背後轻轻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背上。“谢谢你，”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哽咽，“谢谢你做我的医生。”

相至转过身，把她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也要谢谢你，做我的阅读导师。谢谢你，做我的光。”

窗外，夏夜的风温柔地吹进来，带来远处栀子花的清香。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把两个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知道，前方的路依然充满挑战——抑郁症不会轻易离开，阅读障碍也不会突然消失；大学里的新环境丶新压力，还会带来更多的考验。但他们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们是彼此的医生，是彼此的光，是彼此永远不会放手的人。

只要他们携手同行，就没有什麽困难是不可逾越的；只要他们还在彼此身边，就永远有勇气面对一切黑暗。因为他们的爱，是最好的药，是最亮的光，是能支撑他们走下去的丶最坚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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