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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第140章 凝固（第1页）

第141章第140章凝固

不要等，要找。

杜若凡打了个激灵，拔腿追上去。女人的身形若隐若现，一会儿漂浮在山城江上的白雾中，一会儿扭曲成一道剪影。他攥紧瞳珠跌跌撞撞拼尽全力追赶，终于忍不住大喊道：“姜铂尔！姜铂尔——”

没有人回应，雾渐渐散开。姜铂尔的背影也随着雾彻底散了。他站在石阶的上方，一切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树下搓麻的邻居们摇着蒲扇，杜若凡张开手掌，那颗灰色的珠子不见了。他愣在原地，一只白色的雀鸟落在树上梳理羽毛，好像什麽也没发生过。

杜若凡回过头，看见了梦萍照相馆红色油漆的招牌。

他再次飞奔回去，推开门，风扇发出微弱的噪音摇头输送凉风，一对新婚夫妇对镜整理仪容。新郎官脸上打了个点腮红，像纸扎的人，新娘有些紧张地理着裙摆。好像没人看得到他，杜若凡拉开椅子看向梳妆镜，那里映出了他成年人的样貌，带着一点点茫然无措。但当他低头，又分明是双孩子的手。

“准备好了吗，可以先来试试怎麽摆动作。”

说话声从摄影间传来，所有人擡头。杜维国丶年轻的杜维国脖子上挂着相机掀开帘子探头，新郎官看向新娘，新娘子有些腼腆道：“梦萍姐不是去找新头纱了嘛，要不再等等。”

“没得事，你们先去里面摆摆，我出来。”杜维国说着掀开帘子示意他们进去。新婚夫妇相视一笑，不再推脱。镜前，杜若凡盯着杜维国的脸，他很想凭记忆认出这是什麽时间，这是不是一段真实存在的记忆，却无论如何都没法想起。他回头去找墙上的挂历，惊讶地发现挂历上的数字全部变成了小爬虫，一个也认不出。

杜维国站在外间低头摆弄了几下相机。门再被推开时，他下意识地擡头道：“梦萍——”

没人应声，杜若凡也呆在了原地。推门进来的人竟然是姜铂尔，她空着手，有些拘谨丶也没有什麽表情。

“是——”比杜若凡更惊讶的是杜维国。他眼中的震动一闪而过，立刻摘下相机迎了过去，“小姜，是你吗小姜——

待看清那张脸，杜维国的表情更加奇怪，，似乎在极力维持着什麽，口气却暴露出激动，“真的是你，你怎麽在这儿！”

“我……”姜铂尔仍是拘谨地搓了搓手，不等她回答，杜维国激动得连眼眶都有些湿润，一股脑道，“你丶你没事啊。”他刚要再讲，姜铂尔急忙摆了摆手，杜维国这次意识到什麽，也摆摆手。

杜维国引着她走到角落里，这才低声道：“我转回重庆地质局工作了，你呢，你这些年怎麽样？身体……”

杜若凡三步并两步跟过去，奇怪，在这个场景中，姜铂尔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我有公务，出差路过重庆，周末嘛，想着你说过和梦萍姐的照相馆，就一路打听着过来了。”姜铂尔答说，她似乎还想再说什麽，但杜维国反而很理解地又摆手道：“算了算了，我们的工作性质你不便多说，理解，理解。”

姜铂尔轻轻摇了摇头。

一旁，杜若凡眉头却蹙了起来。两人看着如同许久不见的战友寒暄，却都藏着眼底难以言状的紧张感，似乎刻意要把话题打住。

姜铂尔在马尔盖茶卡的工作岗位是顶替了姜铜源身份的，从两人对话来看，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杜维国已经结束涉密工作调回地质局了。难道姜铂尔还在顶替姜铜源的身份去了其他涉密工作单位？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姜铂尔一开口，杜若凡立刻挥散思绪，竖起耳朵。姜铂尔看向杜维国：“我不叫姜铜源，我叫姜铂尔。姜铜源是我哥哥，我顶替了他的身份和证件。”

杜维国愣住了，姜铂尔的这段话显然把他砸懵了，又或许他根本没聊到姜铂尔会立刻打破那种隐含的平衡。他呆楞了几秒钟，说：“小姜，你在开——”

“我不是在开玩笑。”姜铂尔身上的拘谨松散了，她两手交握在身前，嗓音平静道：“姜铜源和你念过同一所大学，高你三届，他没有去拍毕业照，只是出于一贯的不留痕迹，当时我们谁也没想到後来会发生什麽。1983年年初，档案室同层的水管上冻爆了，泡坏了大部分纸质材料，那其实是我敲断的。我动了手脚，为了能使用他的身份进入工程。”

杜维国和杜若凡的眼睛都不眨了，姜铂尔只是继续道：“姜铜源在学校时刻意和人减少往来，可能大多数人都对他没什麽印象。但他是男的，去问问你们同系的老师，这很好求证。”

“你——”杜维国眼中除了不可置信丶还有杜若凡看不懂的丶别的。姜铂尔打断他的话，攥住了他的一只手，“去学校求证我说的是真的，然後来找我。这是我的传呼机号码，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她看了眼外面，远处，李梦萍拎着白色的头纱正喜气洋洋地往回赶。

“马尔盖茶卡工程的气体泄漏，跟我有关。”姜铂尔匆匆放开手，朝着门口快步出去。杜维国下意识想伸手阻拦，杜若凡更是直接追了出去。但就像伴驾一如既往，来无影去无踪，出了门她立刻就消失了。

他转身，从照相馆的窗户看向屋内。李梦萍和杜维国正在说话，杜维国的脸色很难看，李梦萍发现了，却只是带着头纱和相机去了拍摄间。

那层玻璃被擦的一尘不染，错着玻璃，杜若凡隔空看向自己的父亲。

这个人，怎麽会有这麽多秘密。

杜若凡坐在街沿上冷静了会儿，新婚夫妇满意地离开了。看看天色，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说不定会和更小的自己出现在同一个时空。

应该没有人能看到他。杜若凡彻底想起来了，这是姜铂尔的一段“视频遗书”，并不是真的回到了过去。但既然是姜铂尔的记忆，为什麽会有她不知道的视角，比如，那对新婚夫妇丶在她来之前所发生的？

所有的场景都太真实了，和真实的细节别无二致，就连搓麻将的几个邻居杜若凡都能叫得上名字。他检查了照相馆，虽然设备和家具都更新过几次，但确实对得上。姜铂尔看起来是第一次上门，这些她从何得知？

不过，杜若凡通过细节大概推断出了这段记忆是什麽年代。1998年受特大暴雨的影响，全市县都遭到了严重的洪涝灾害，梦萍照相馆当时被水泡过一次，更换了大批家具。1998年杜若凡才两岁，但他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照片，通过照片他很熟悉照相馆在各个阶段的样子。

结合现在的陈设重叠记忆，杜若凡判断现在应该是1998年後丶2004年之前，他自己应该是个学龄期的儿童。这个时间不在照相馆，肯定是跑出去耍了。只要看见自己，他就能把年代范围再缩小一些，因此他一直坐在街边等。

按照惯例，杜维国不工作的周六日是他做饭，这会子李梦萍还在照相馆里忙，杜维国已经上楼做饭了。他的行为在杜若凡看来也很反常，这个人，既没有急于求证姜铂尔说过的话，也没有去翻阅自己的笔记本参考，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像没事人似的。

杜若凡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瞳珠出现又消失，是姜铂尔把他交到了自己手上。找到那个真相，找到我们，去哪里找？

雀鸟仍在窗台上梳理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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