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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世今生照梦来（第2页）

洗漱完毕，冰柠檬坐在梳妆台前，用一把精致的离子梳缓慢地梳理着自己柔顺的深棕色长。镜子里映出她沉静的面容和身后正靠在床头、对着个人终端投射出的光屏凝神观看的多面体。光屏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流和复杂的拓扑结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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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冰柠檬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她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镜中自己的倒影上，“该休息了。爷爷的命令是‘彻底休息’。”她用了那个只有两人独处时才会出现的、极其私密的称呼。

多面体敲击虚拟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透过镜子的反射看向冰柠檬。镜中的她，眼神沉静如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温柔坚持。多面体脸上那种工作时特有的锐利和专注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只在她面前流露的放松和依恋。他“嗯”了一声，手指在光屏边缘轻轻一划，所有的代码和图形瞬间收缩消失，房间彻底暗了下来，只留下床头柔和的氛围灯。

他掀开被子，冰柠檬也放下梳子，走了过来。多面体伸出手，冰柠檬自然地握住，借着他的力道躺下。他侧身，像艾克拥抱艾雪那样，将冰柠檬拥入怀中，手臂环过她的腰，下巴抵着她的顶。冰柠檬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完全贴合在他怀抱的弧度里，脸颊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她身上有种淡淡的、类似雪后松林的清冽气息，多面体深深吸了一口，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凝，”多面体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今天……冰柠檬的漏洞捕捉度，又刷新记录了。”他习惯性地用工作上的认可来表达亲密。

冰柠檬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像是无声的微笑。“是你的攻击序列设计得太精妙，才让那些漏洞无处遁形。”她轻声回应，同样用专业术语包裹着柔情。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工作，只是静静地依偎着，感受着对方的存在和心跳。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交织，东翼的卧室也沉入了无梦的静谧。

黑暗。

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混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

艾克感觉自己悬浮着，意识像一缕微弱的星尘，在绝对的虚空中飘荡。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孤独感攫住了他，仿佛被剥离了所有存在过的痕迹。他想呼喊，却不出任何声音；他想挣扎，却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孤寂中，一点微弱的光，毫无征兆地刺破了黑暗。

那光起初极小，如同针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它并非温暖，反而透着一股幽深的寒意，像是千年玄冰反射出的冷月清辉。光芒迅扩散，驱散着周围的浓墨，勾勒出一个空间的轮廓。

艾克猛地睁开了“眼睛”——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睁开，而是意识层面的感知。他现自己站在……不，是意识体凝聚在一个极其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地方。

脚下是冰冷光滑的金砖，每一块都打磨得光可鉴人，倒映着上方高耸、深邃的藻井彩绘。巨大的朱红色廊柱如同沉默的巨人，支撑起一片望不到顶的穹窿。空气沉滞，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昂贵木料、陈年书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金属和淡淡血腥气的奇特味道。一种无形的、沉甸甸的压力笼罩着整个空间，那是权力的重量，是生杀予夺的森严。

皇宫！

一个认知如同惊雷在他意识深处炸开。不是快乐星球上任何一处模拟景观，而是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属于大明王朝权力核心的绝对象征——紫禁城的奉天殿！巨大的空间空旷得令人心悸，只有殿宇深处，那高高在上的、雕刻着无数盘龙的金漆宝座，在幽冷的光线下散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严。

艾克的心脏（或者说，意识的核心）剧烈地搏动起来，带着一种源于血脉的敬畏和悸动。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不再是快乐星球席科学家的合成纤维制服。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玄色亲王常服，衣料厚重，触感冰冷而真实。肩头盘踞着四爪金龙的暗纹，在幽光下若隐若现，张牙舞爪，透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锐气与尚未完全驯服的野性。腰间束着一条镶嵌白玉的蹀躞带，金属扣环冰凉地贴着他的“皮肤”。他的双手，指节分明，带着习武留下的薄茧，此刻正微微蜷曲着，指尖传来金砖地面冰冷的触感。

一种难以言喻的、庞大而复杂的记忆洪流，混杂着强烈的少年意气、初登权力场的紧绷、以及对身旁之人刻骨的眷恋，轰然冲垮了“艾克”的堤坝。

朱棣！

我是燕王朱棣！

这个认知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瞬间主宰了他的全部意识。

几乎是本能，他猛地侧过头。

就在他身侧，一步之遥，静静地站立着一个纤细却挺拔的身影。同样是一身繁复庄重的亲王妃礼服，深沉厚重的青蓝色，衬得她肤色胜雪。繁复的金丝刺绣云霞翟纹在她衣襟、袖口、裙摆上铺展开来，随着她极其细微的呼吸而流淌着幽光。她的髻高高挽起，簪着象征身份的金凤步摇和点翠珠花，髻正中，一朵用细如丝的金线巧妙缠绕、点缀着米粒大小珍珠的缠花簪花，在幽暗的光线下散着柔和而坚韧的光泽。那花朵的形状、那金线的缠绕方式……与他记忆深处，艾雪间那顶早已与丝共生的“永生花环”隐隐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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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王妃微微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的情绪。她的双手交叠于身前，姿态恭谨而沉静，然而那微微抿紧的、花瓣般柔嫩的唇线，和那挺得笔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却绝不弯曲的纤细颈项，泄露了少女初入深宫、身处权力漩涡中心的紧绷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徐妙云！

我的王妃！

朱棣（艾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一股混杂着骄傲、怜惜和无尽守护欲的热流汹涌地冲刷过四肢百骸。前世今生两个灵魂的爱恋在这一刻完美交融、激荡。他几乎能感觉到身旁少女王妃身上传来的、那既属于徐妙云也属于艾雪的、独特的清冽气息，如同雪后初绽的寒梅。

就在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感应，如同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电流，瞬间传递过来。朱棣（艾克）猛地抬头，目光如炬，穿透殿内幽暗的光线，笔直地射向大殿深处，那宝座前方的御阶之下。

在那里，并肩站立着两人。

左侧的男子，身着一袭杏黄色储君常服，袍服上绣着精致的四团盘龙，气度沉凝如山岳。他身姿挺拔，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一种天生的宽厚与久居高位蕴养出的从容气度。那双眼睛，深邃而温和，仿佛能包容万物，却又在深处沉淀着洞察世事的睿智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过早承担帝国重担的疲惫。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无需言语，周身便自然散出一种令人心折的、属于未来天子的威严与仁厚。

朱标！

太子殿下！大哥！

朱棣（艾克）的意识深处，这两个称呼如同烙印般同时灼烧起来。巨大的震惊如同冰水当头浇下，让他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那张脸！那眉眼！那沉静包容的神情！分明就是……多面体！快乐星球的席程序员！那个和他斗嘴、较劲却又默契无间的伙伴！只是眼前的“多面体”，气质更加沉郁，眉宇间那份属于长兄的温和与责任，是年轻的程序员身上尚未完全显现的厚重。

而站在太子身侧半步之后的女子……

朱棣（艾克）的目光猛地转向她。

一身端庄的太子妃常服，颜色是更为柔和的藕荷色，绣着象征尊贵的鸾鸟云纹。她身姿窈窕，仪态万方，双手同样交叠于身前，姿态无可挑剔的恭谨。她的面容美丽而沉静，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眉眼间带着一种天生的高贵与温婉。然而，最让朱棣（艾克）灵魂震颤的，是那双眼睛！那双沉静如水、仿佛能映照人心、洞察秋毫的眼睛！那眼神里蕴含的温柔、智慧、以及一种近乎悲悯的沉静力量……冰柠檬！

是冰柠檬！

朱棣（艾克）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这惊人的重合撕裂了。多面体是大哥朱标？冰柠檬是大嫂常意凝？这怎么可能？！荒谬绝伦的念头与灵魂深处涌现的、对长兄长嫂那刻骨铭心的、混杂着敬畏、亲近与复杂情愫的记忆疯狂碰撞！前世今生的壁垒在这一刻薄如蝉翼！他看着御阶下那张属于“多面体”的脸，那温和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对兄长的孺慕与敬畏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喷！他想起了幼时大哥牵着他的手在御花园漫步的温暖，想起了大哥为他讲解经义时耐心的声音，想起了大哥眼中那份永远包容、却也永远带着一丝他当时无法理解的沉重……

几乎是完全不受控制的，在身旁徐妙云（艾雪）同样被巨大震撼凝固的瞬间，朱棣（艾克）的身体已经遵循着灵魂深处最古老的指令，动了起来。

他猛地一撩身上那件玄色亲王常服的下摆，动作利落而带着少年人的力道，毫不犹豫地屈膝，朝着御阶之下，那杏黄色身影的方向，单膝跪了下去！坚硬的膝盖撞击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出“咚”的一声闷响，在空旷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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