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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世今生照梦来（第3页）

“臣弟朱棣——”

他朗声开口，声音清越，带着十六岁少年特有的清亮，却又因激动和敬畏而微微颤。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穿越六百年时空的、对血脉长兄的绝对敬服。

“携王妃徐氏——”

他微微侧头，目光扫向身旁。徐妙云（艾雪）的反应几乎与他同步。在朱棣（艾克）撩袍跪下的刹那，她心中那属于徐妙云的记忆洪流同样汹涌而至——父亲徐达的叮嘱，宫廷森严的礼仪，对那位以仁德闻名天下的太子长兄朱标的天然敬仰，以及对太子妃常意凝那近乎完美的仪范的倾慕。她没有任何犹豫，提起那繁复厚重的青蓝色王妃礼裙，姿态优雅却无比坚定地屈膝，紧挨着朱棣（艾克），同样单膝跪在了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

“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徐妙云（艾雪）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清泠悦耳，如同珠玉落盘，带着少女的清澈，却又蕴含着将门之女特有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微微低垂着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髻上那朵金丝珍珠缠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流光溢彩。她放在身前的手，指尖冰凉，微微蜷缩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清晰地感觉到身旁丈夫（艾克）身体里散出的那股汹涌澎湃的、对兄长的复杂情感——孺慕、敬畏、还有一丝她此刻尚不能完全理解的、深藏的痛苦。这情感如此强烈，如同实质的潮汐，瞬间淹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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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并排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头颅低垂，姿态是臣子对储君最标准的恭敬。玄色与青蓝色的衣袍在幽暗光线下铺陈开，如同两片沉静的夜色。整个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大殿，只剩下他们清越而带着微颤的余音在巨大的梁柱间回荡、碰撞，最终消散于无形的沉重空气里。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下来，仿佛时间本身都被冻结了。冰冷金砖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和膝盖，针砭般刺入骨髓。朱棣（艾克）和徐妙云（艾雪）低着头，只能看到眼前一小片光滑如镜的地面，倒映着上方幽暗模糊的藻井彩绘，扭曲而诡异。他们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如同密集的战鼓，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剧痛和难以置信的狂澜——多面体？冰柠檬？大哥？大嫂？前世今生？巨大的信息洪流几乎要将他们的意识彻底冲垮。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脚步声，沉稳、清晰，如同踏在心跳的鼓点上，从御阶之上，一步步走了下来。

朱棣（艾克）下意识地将头垂得更低，视线死死锁住眼前金砖上倒映出的那片越来越近的、属于杏黄色袍服的模糊光影。那光影停在了他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

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扶住了朱棣（艾克）的手臂。那手的力道并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抗拒的暖意和沉稳。

“四弟，弟妹，快请起。”

声音响起，温和、醇厚，如同上好的陈酿，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清晰地穿透了朱棣（艾克）意识中惊涛骇浪的轰鸣。这声音……这语调……这称呼……

朱棣（艾克）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霍然抬起头！

视线猛地撞入一双深邃的眼眸之中。

近在咫尺！

那双眼睛，温和依旧，包容依旧，睿智依旧。可此刻，在那片温和包容的深海之下，朱棣（艾克）清晰地看到了！看到了如同星爆般骤然炸开的、绝对不属于“朱标”这个身份的、极度骇然的震惊！那震惊如此强烈，如此赤裸，瞬间撕破了太子殿下温润如玉的表象，暴露出其下汹涌澎湃的灵魂风暴！那眼神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难以置信的确认——那分明就是多面体在实验室里，看到他最精妙复杂的算法被瞬间破解时，才会流露出的那种极致震撼！不，比那更甚百倍！那是认知根基被彻底颠覆的惊骇！

朱棣（艾克）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属于长兄朱标的脸，那熟悉的眉眼轮廓，那此刻因极度震惊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条……多面体！真的是多面体！大哥的灵魂里，此刻正困着多面体的意识！

这匪夷所思的认知如同万钧雷霆，狠狠劈在他的意识核心！

就在他抬头与“朱标”（多面体）四目相对的同一瞬间，另一道视线，如同带着实质重量的冰凌，落在了他身旁的徐妙云（艾雪）身上。

徐妙云（艾雪）也抬起了头。她的目光，恰好迎上了站在“朱标”（多面体）身侧半步之后的“太子妃常意凝”（冰柠檬）投来的视线。

那目光，沉静，幽深，如同亘古不化的寒潭。然而此刻，寒潭的深处，正掀起滔天巨浪！冰柠檬那双总是平静无波、如同精密仪器般观测一切的银灰色眼眸里，此刻翻涌着何等惊心动魄的情绪？那里面有难以置信的确认，有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有深埋于时光长河底层的、锥心刺骨的怜惜……还有一丝……了然？那目光穿透了时空，穿透了王妃的华服与少女的青涩，死死地、死死地锁在徐妙云（艾雪）的脸上，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烙印下来。那眼神里蕴含的复杂情感，沉重得让徐妙云（艾雪）瞬间感到无法呼吸！这绝不是“常意凝”看“徐妙云”的眼神！这是冰柠檬……在看艾雪！在看那个和她朝夕相处、并肩作战、却又隔着某种无形屏障的艾雪！

巨大的眩晕感如同实质的浪潮，猛地将徐妙云（艾雪）吞没。她感觉眼前“常意凝”（冰柠檬）那张美丽沉静的脸开始旋转、模糊、变形……髻上的珠翠、衣袍上的云纹都扭曲成了怪诞的漩涡。那穿透灵魂的凝视带来的冲击，远比冰冷的金砖和沉重的朝服更让她感到窒息和恐惧。

“不……”一声破碎的、细若蚊蚋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徐妙云（艾雪）苍白的唇间逸出。

这声细微的呻吟，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四弟？！”“朱标”（多面体）扶住朱棣（艾克）手臂的那只手，猛地收紧了！他温和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抑制的、剧烈的颤抖，那震惊到极致的眼神死死钉在朱棣（艾克）那张写满同样骇然的年轻脸庞上。他看清楚了！眼前这十六岁的燕王朱棣，那眉宇间的锐气，那眼神深处的桀骜与此刻翻涌的惊涛……分明就是艾克！是那个在实验室里和他争辩、碰撞、却又在关键时刻将后背完全托付给他的艾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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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雪？！”“常意凝”（冰柠檬）那一直维持着完美仪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银灰色眼眸，死死锁着徐妙云（艾雪）苍白的面容。那声破碎的“不”，那眼神里交织的恐惧、混乱和属于艾雪的坚韧……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狠狠捅开了她记忆最深处的某个闸门！前世今生，两个身影在她眼前疯狂重叠、撕扯！徐妙云……艾雪！真的是她！那个总是带着温暖笑容、间戴着奇异花环的助手艾雪，竟然……竟然是她的小弟妹徐妙云？！

“轰——！！！”

仿佛宇宙大爆炸在意识深处生！

朱棣（艾克）的世界，徐妙云（艾雪）的世界，“朱标”（多面体）的世界，“常意凝”（冰柠檬）的世界——四个灵魂，两个时空，在这一刻，在这座象征着至高皇权、冰冷而空旷的奉天大殿深处，被这四道交织着骇然、剧痛、确认与无尽混乱的目光，彻底引爆！前世今生的壁垒轰然坍塌，汹涌的记忆洪流和错乱的时空感知如同灭世的海啸，瞬间将他们渺小的意识彻底吞没、撕碎！

眼前的一切——威严的盘龙柱、高耸的藻井、冰冷的金砖、杏黄的袍服、藕荷的衣裙——都开始疯狂地旋转、扭曲、崩解！色彩被拉成诡异的丝线，空间像破碎的镜子般片片剥落，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尖啸！

“啊——！”

艾克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剧烈得仿佛要挣脱无形的枷锁，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雷，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窒息感。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战。他剧烈地喘息着，如同濒死的鱼被抛上了岸，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肺部尖锐的疼痛。眼前一片黑暗，但那座森严冰冷的奉天殿、那幽暗的光线、那跪在金砖上刺骨的寒意、还有……大哥朱标（多面体）那双温和眼眸深处炸开的、如同星爆般的骇然震惊，依旧清晰地烙印在视网膜上，灼烧着他的神经。

“艾克！”一声惊惶的呼唤紧贴着他响起。

艾雪几乎在同一时间惊醒，同样猛地坐起。她像受惊的小鹿般蜷缩起来，双手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头，仿佛要抵御某种无形的冲击。她浑身颤抖得厉害，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丝被冷汗濡湿，黏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间那顶“永生花环”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柔润光泽，变得冰凉而沉重。巨大的恐惧和无边无际的混乱感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前世王妃的华服与今生助手的制服在脑海中疯狂撕扯，冰柠檬……不，是太子妃常意凝那双沉静眼眸中翻涌的、穿透灵魂的复杂凝视，让她灵魂都在颤栗。

“艾雪！艾雪！”艾克被身旁妻子剧烈的反应彻底拉回了现实。那令人窒息的梦境带来的混乱和剧痛瞬间被更强烈的担忧和心疼覆盖。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动作带着劫后余生的急切和确认的恐慌，猛地将蜷缩颤抖的艾雪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他的手臂用力得几乎要将她勒进自己的骨血里，下巴死死抵着她的顶，感受着她冰冷汗湿的头和间那顶花环冰凉坚硬的触感。

“我在！我在！别怕，艾雪，别怕……”艾克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剧烈颤抖。他一遍遍重复着，既是安抚她，也是在拼命地确认自己的存在，确认这个拥抱着她的、属于“艾克”的现实。他宽阔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脏狂跳的震动清晰地传递到艾雪身上。

艾雪的身体在他几乎窒息的拥抱中僵硬了片刻，随即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的浮木，猛地反手死死抱住了他。她的双臂紧紧环住艾克劲瘦的腰，手指用力地攥紧了他背后的睡衣布料，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她把脸深深埋进他温热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瞬间失控地涌出，浸湿了他的皮肤。

“艾克……艾克……”她在他颈窝里呜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极致的恐惧和茫然，“我看见了……我看见她了……冰柠檬……她……她是……太子妃……她那样看着我……那样看着我……”她语无伦次，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前世王妃的尊荣与今生伙伴的熟悉感在脑海中激烈交战，撕裂着她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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