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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第1页)

第65章

广州试点的基金会办公室设在食品厂後院的旧仓库里,周敏用红漆在门板上写“教育基金管理处”,林秋正对着三份互相掣肘的名单发愁:管理委员会里,财政厅派的王科长总强调“按行政流程审批”,港商代表陈老板却坚持“每笔支出要经商户联审”,双方在第一次会议上就为“买粉笔的五块钱要不要填三张表”吵得面红耳赤。

“要麽按咱食品厂的规矩来,”周敏把账本拍在会议桌上,泛黄的纸页上记着“1952年3月,买黑板支出2.3元,家长代表李四签字”,“让基层学校的老师丶家长丶商户各出一人组成审核组,王科长管合规性,陈老板管透明度,谁也别独揽权。”林秋盯着账本上家长签字的红指印,在管理章程上添了条:“单笔五十元以下支出,审核组三人签字即可生效”——这是从夜校“小笔开支家长共议”的老办法学来的。

执行层面的麻烦来得更快。陕西窑洞村的老师寄来申请信,说要添十套课桌椅,信里没附预算表,只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桌子。负责对接的干事把信退回去,说“不符合规范”,气得老教师拄着拐杖走了三天山路到县城打电话:“娃们正坐在石头上写字,你们还要啥规范?”林秋连夜赶去陕西。

陕西窑洞村的土路上,秋的布鞋沾满了黄泥。老教师拄着拐杖在村口等她,补丁摞补丁的棉袄里,揣着封被退回来的申请信——信纸是用烟盒纸糊的,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课桌椅,□□事用红笔批了“不符合规范”,那道红痕像道血口子,划在老人满是皱纹的手背上。

“娃们的凳子腿都用麻绳捆着,”老教师往窑洞走时,拐杖在冻土上戳出一个个小坑,“我寻思着画清楚桌椅模样就行,哪知道还要写啥‘预算明细’。”教室里的泥墙上,孩子们用炭笔写的“学”字被冻裂了缝,十几个娃正围着石头搭的“课桌”写字,膝盖上的冻疮红得刺眼。

林秋蹲在地上,把烟盒纸摊平。“咱不用写那麽多字,”她捡起根烧黑的木炭,在地上画了个方框,“这是桌子,要多少张?”老教师伸出五根手指,她就在方框旁写“5”,又画了根竖线:“每张桌子要几根木头?”老人说“4根”,她接着写“4×5=20根”,最後画了个钱袋子:“一根木头3毛钱,总共6块——这样写,城里干事就看懂了。”

林秋摸出帆布包里的“简易申请模板”,上面留着空白方框,分别画着“本子”“铅笔”“橡皮”,旁边标着“数量”“单价”的小字。

“你看,”她在“本子”框里填“10”,“这样填,就像给城里干事看图画书,一目了然。”老教师突然一拍大腿:“俺咋没想到!上次申请墨水,俺写‘要能染黑手指的那种’,他们说俺胡闹——早有这模板,娃们也不至于用锅底灰练字了。”

可当申请信寄出去,等来的却是张“补充材料通知书”。干事在信里说“需附家长签字的需求确认单”,老教师急得直转圈:“男人们都去修水渠了,女人们不认字,咋签字?”林秋看着窑洞里纳鞋底的妇女们,想起周敏教的“手印代替法”——她在确认单上画了十几个小圆圈,让每个家长在自家娃的名字旁按红手印,墨汁用的是孩子们练字的锅底灰调的。

“这手印比签字管用,”她把按满红印的纸晾干时,对老教师说,“城里干事一看就知道,不是您一个人想要桌椅,是全村家长都盼着。”妇女们围着看时,个抱着娃的媳妇突然说:“俺们还能凑点鸡蛋,让您带给城里同志——不是送礼,是让他们知道,俺们也在使劲。”

往县城寄信那天,林秋把鸡蛋用棉絮裹好,塞进帆布包。在邮局碰到个穿干部服的年轻人,正对着份申请信皱眉:“这字潦草得像鸡爪刨的,怎麽往上报?”她掏出窑洞村的申请信,图画旁的数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实在劲:“您看,只要把事说清楚,字好不好看不重要。”年轻人翻到红手印那页时,突然沉默了——那些深浅不一的红印,比任何工整的签字都有分量。

半个月後,老教师收到了汇款单和回信。干事在信里说:“红手印发烫,桌椅款已汇,请注意查收。”林秋收到老教师拍来的电报时,正在河南处理挪用资金的事,电报上只有六个字:“桌椅到,娃们笑”。她摸着电报上硌手的字,突然想起窑洞墙上的“学”字——那些被冻裂的缝里,终于要住进新的希望了。

回程的火车上,她在“基层申请指南”上添了条:“允许用图画丶手印代替文字,重要的是让需求看得见丶摸得着。”

港商监督员的鳄鱼皮公文包刚搁在窑洞村的土炕上,就惹出了麻烦。陈老板派来的张会计戴着金丝眼镜,用镊子夹起账本里的草纸收据,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上面连个公章都没有,怎麽证明买了十斤墨水?”村会计蹲在炕沿边吧嗒着旱烟,烟丝落在张会计的公文包上:“李寡妇家的杂货铺就一个木头戳,你要公章,我去石匠那给你刻个?”

林秋赶到时,两本账册正躺在地上——张会计的西式账簿印着“香港汇丰银行监制”,村会计的麻纸账本记着“三月初三,买粉笔三盒,换鸡蛋五个”。“您看这鸡蛋,”林秋捡起个沾着泥的鸡蛋,“就是用粉笔钱换的,孩子们昨天还吃了鸡蛋羹。”张会计推了推眼镜:“林同志,财务讲究的是凭证链,不是鸡蛋羹。”他掏出钢笔在账簿上画了个叉,“这笔支出,我不能签字。”

云南,傣族土司派来的刀先生,非要跟着老师去山林里的私塾查账。当看到孩子们用竹筒装墨丶芭蕉叶当纸,他把监督手册往地上一摔:“用基金会的钱买这些破烂?你们是在糊弄捐赠人!”私塾先生举着傣文经书反驳:“山里头就这条件!总比让娃们用手指头蘸口水写字强!”两人在瘴气弥漫的山道上推搡起来,刀先生的银腰带撞在先生的铜烟杆上,叮当作响。

河南,某村把“助学金”拿去修了村头的桥,理由是“娃们上学要过桥,也算教育支出”。林秋带着周敏连夜核对账目,发现桥的预算里混着“给村干部买自行车”的钱。她没直接上报,而是请陈老板和村支书坐在桥头上算细账:“修桥该走基建款,挪用助学金,娃们这个月的课本就没钱买了。”最後用“商户捐修桥款,基金会补课本费”的办法解决,还在章程里加了条“专款专用红线”,旁边画着南瓜藤——陈老板看着藤上结的瓜,说:“就像周敏的南瓜,该长在哪个藤上,就得长在哪。”

最棘手的是河南平原村的“人情账”。监督员老王发现,村支书把助学金给了自己的侄子,理由是“这娃脑子灵光,将来能当大官”。老王要把这事记进监督报告,村支书突然跪在地上:“王同志,俺给您磕三个头!这娃爹娘死得早,再不念书就真毁了——您通融通融,下次一定改!”围观的村民也跟着劝,有人往老王兜里塞花生,有人拉着他的胳膊不让走,监督手册上的“违规记录”栏,始终空着。

协调会上,林秋把难题摊在桌面上。

张会计的公文包敞着口,露出里面被烟烫出的焦痕:“他们根本不懂现代财务制度!”村会计的旱烟杆在桌腿上磕得梆梆响:“他们就是来找茬的!鸡蛋换粉笔的事,祖辈都是这麽干的!”林秋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各地的“问题凭证”——有傣族土司的银印拓片,有河南村民的联名保证书,还有张用芭蕉叶写的支出说明。

“监督不是挑错,是找活路,张会计您看,这银印在傣族比公章管用;村会计您瞧,这芭蕉叶上的字,比任何账簿都清楚孩子用了多少墨水。”她在新拟的监督细则上画了个三角:“左边是港商的凭证规范,右边是村里的实际情况,中间这块,就是咱要找的活路——比如,让李寡妇的杂货铺刻个木头章,让山里头的私塾把芭蕉叶当特殊凭证。”

後来,林秋的铁皮盒里多了样东西——张会计用钢笔描的木头章图案,旁边是村会计用毛笔写的“鸡蛋换粉笔可记账”。这两样东西被贴在新细则的封面上,像枚奇特的印章,盖在了“双轨凭证制”的第一条:“城市商户使用公章收据,乡村可沿用木头章丶手印等地方凭证,附监督员现场记录即可生效”。

为了让这条规则落地,林秋带着张会计去了李寡妇的杂货铺。石匠刻的木头章刚送到,“李记杂货”四个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郑重。当李寡妇在粉笔收据上按下木章,张会计掏出特制的复写纸,一份给村会计,一份自己存档:“这样既能留凭证,又不耽误你们换鸡蛋。”他看着林秋在监督手册上画的鸡蛋图案,把金丝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下次我要亲眼看看,这些粉笔是不是真的变成了孩子作业本上的红勾。”

云南边境的山道上,多了块“监督公示碑”。正面刻着傣文和汉文的监督细则,背面留着空白石板,每月月初,私塾先生会用竹筒墨把支出写在上面,刀先生则用银刀在旁边刻下验收记号。第一次公示时,刀先生摸着“芭蕉叶支出五张”的字样,把银腰带解下来:“这腰带押给你,要是敢糊弄,我用它勒断账本。”私塾先生笑着把铜烟杆递过去:“你每月来查课,娃们用竹筒墨写的字,就是最好的凭证。”

河南平原村的“人情账”有了克星——林秋从夜校家长里选了三位代表,组成“民间监督组”。村支书再想把助学金给侄子时,王大娘掏出炭笔,在监督册上写了个歪歪扭扭的“否”:“按规矩,得全村投票,你侄子票数不够。”村民们围着新做的投票箱,箱子是用周敏食品厂的木箱改的,上面贴着“公平”两个大字。老王看着箱里的票根,在“违规记录”栏写下:“三月初五,投票选出三名受助生,无违规”,旁边盖着民间监督组的红布章。

更关键的是“三级复核制”的建立。村一级由老师丶家长丶商户组成的审核组先查;县一级由财政干事和港商代表交叉核对;省一级则请了师范院校的教授组成第三方评估团,每季度随机抽查。教授们第一次去窑洞村时,没看账本,而是让孩子们默写课文——当发现十个孩子里有八个能背出新课,他们在评估报告上写:“资金使用有效,凭证虽简,初心未偏”。

林秋还在监督机制里加了条“反馈闭环”。每个季度,她会把孩子们用捐赠文具写的信,按地区整理好寄给捐赠人。

资助人的回馈体系在质疑中慢慢成型。深圳的陈老板收到第一封感谢信时,嫌字迹太潦草;南洋的张叔公没收到派克笔的使用照片,托苏眉来问“是不是娃们不爱用”。林秋索性建立“三层回馈制”:给商人寄“成果包”,里面有作业本样本丶学校照片丶当地教育局的回执;给华侨寄“情感包”,除了感谢信,还有孩子用他们捐的文具画的家乡图;给普通商户发“荣誉卡”,凭卡可在周敏的食品厂领折扣——这是把赵啓明的“名声激励法”和周敏的“商业联动”结合起来的主意。

试运行第三个月,林秋的帆布包磨破了底。她带着补丁的账本上,记着解决的27个难题:从“申请信格式不对”到“监督员与村干部打架”,从“商人嫌回馈慢”到“娃们不敢领助学金怕欠人情”。

在广州的总结会上,陈老板站起来鞠躬:“以前觉得你们的账算不清,现在才知道,最难算的不是钱,是让人心服口服。”他当场追加捐款,指定要给河南那个挪用资金的村子添图书馆,“让娃们知道,错了能改,书里有正道。”林秋望着墙上的试点地图,每个红钉旁都贴着孩子的笑脸照。

首都会议室的长桌上,三叠材料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的报表用红笔圈着关键数字:“资助学生12730人,新建教室170间,文具支出43210元”,但林秋特意把另一叠材料放在主位前——那是用麻线捆着的作业本丶照片和信件,牛皮纸封面写着“看得见的改变”。

司长翻开第一页,就看到狗蛋的作业本。前半本是用放羊鞭在地上写字的拓片,笔画歪歪扭扭;後半本是用陈老板捐的钢笔写的,字迹虽仍稚嫩,却透着股工整劲儿。“这孩子现在能背《三字经》了,”林秋指着作业本里夹的奖状,“他爹说要给娃做个书架。”旁边的照片上,黄土塬的窑洞前,十几个娃正围着新做的黑板念书,黑板边框还沾着没擦净的黄泥。

云南边境的材料里,混着片压平的芭蕉叶。上面用傣汉两种文字写着:“四月,毛笔20支;五月,毛笔30支”,末尾画着个铜笔架——正是刀先生用银腰带改的。照片里,私塾先生正把新毛笔分给孩子,刀先生站在一旁,银腰带换成了普通布带,却笑得比谁都开怀。“他们现在用‘毛笔计数法’监督,”林秋解释,“每多一支笔,就往铜笔架上刻道痕,现在已经刻了一百十七道。”

河南平原村的投票箱摆在材料堆旁,木箱上的“公平”二字被摩挲得发亮。里面的票根上,有王大娘用绣花针戳的“正”字,有孩子们歪歪扭扭的签名。“村支书的侄子第二次投票选上了,”林秋指着张合影,照片里瘦高的少年正给更小的娃讲题,“这次是真凭本事——他帮三个同学补上了落下的课,全村人都投了他。”

但林秋没回避那些刺眼的空白。她在“观念转变”栏画了个问号,附页是陕西老汉的录音记录:“女娃念再多书,还不是要嫁人生娃?”旁边的批注写着:“仍有23户拒绝送女童入学,基金暂时无法解决根深蒂固的偏见。”管理问题栏则贴着张字条,是周敏的字迹:“河南某村仍存在虚报人数领助学金的情况,已追回款项,但暴露审核漏洞。”

“这不是万能药。”林秋垂眸,“就像公园的池塘,我们清了淤丶引了水,却不能保证每朵荷花都能盛开。但您看——”她指着云南私塾的照片,阳光透过竹窗照在孩子们脸上,“至少这些花,已经朝着光的方向开了。”

陈老板的来信被投影在墙上,香港商人的钢笔字里透着难得的柔软:“收到狗蛋画的课桌,比任何财务报表都让我安心。下月再捐两万,要给娃们买字典。”南洋的张叔公则托人带来句话:“派克笔写出的字,比我签过的任何合同都珍贵。”这些字迹旁边,是林秋用红笔写的批注:“资金有限,但信任在生长。”

散会时,司长把那叠“看得见的改变”塞进公文包,报表则留在桌上。“先把这些带去会议上看看,”他拍了拍秋的肩,“数字能说明问题,但这些带着泥的作业本,才能说明为什麽要解决问题。”走廊里的阳光斜斜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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